范纯仁笑道:“看来转运使对于我们检察院还不了解,他们撤回诉讼,我们依旧是可以调查,只不过我们查得不再是你们之间的债务关系,而是调查为什么官府会拖欠这么多债务,是不是花在别得地方,这其中会不会有贪污腐败,甚至于,为何他们会不约而同地来到检察院提起诉讼。”
王居卿一愣,顿时不语。
范纯仁又是笑道:“关于此案,我们还得感激你们官府的配合,给我们提供了那么多证据。”
简单来说,给你们一个债务重组,那都是对你们的宽容,要真调查起来,哼哼。
王居卿不禁皱眉道:“范尧夫,你也是官宦世家出身,这对你有何益处?”
范纯仁当即斥道:“范某乃是苦读及第,而非是通过家世恩荫。哪怕就是债务重组,我范纯仁也一定是留下的那个。”
自古以来,儒家的文人,至少表面上都是非常谦虚的,唯独北宋例外,北宋很多文人都是相当自负。
当然,这其实还是得益于“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权力决定你说话的底气。
反之,宋朝武将是自古以来最谦虚的。
“告辞!”
王居卿起身拱手一礼,便转身出得门去,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钱顗不禁打趣道:“纯仁,我们两个还是得分开,不然的话,这人都会得罪完了。”
范纯仁却道:“分开只会得罪更多的人。”
钱顗抚须哈哈笑了起来。
钱顗号称铁肝御史,是不畏权贵,范纯仁也不遑多让,他们两个在公检法,就是王安石违法,他们也敢抓。
第六百五十七章 事业法
王安石想不想裁官?
他当然想啊!
只是不敢。
在这一点,他跟司马光其实想的一样,就是根本做不到。
他的新政其实就是因此而变得扭曲,因为他不敢触碰这些,导致无法节流,那就只能加倍开源。
但是在不节流的情况下,就直接开源,那绝对是负重前行。
难度是要翻倍的。
河中府的成功,其实就是基于节流,而非是基于开源,他们是先裁军,然后开始一系列的改革变法。
故此非常轻松。
负担少了,活动空间就变大了,就不会束手束脚。
故此,王安石心里并不否定这债务重组,但是他不愿意去做这恶人,可是根据制度而言,他又要负责债务重组,公检法可没有这个权力。
故此他让吕惠卿写信给王居卿,竭尽全力为官员们着想,反正竭尽全力,这财政也得不到改善,但这能让范纯仁他们去做这恶人。
过程也如他们预计的一般,范纯仁他们不肯妥协,之前他们就嚷嚷着要裁官。
这也是范纯仁他们的一贯主张,要改善国家的弊政,必须节流,什么开源,就是变着法敛财。
王居卿回去之后,便与告知那些官员,我们已经尽力而为,可检察院不但不愿意调解,反而是要往死里告。
然而,以青州财政目前的状况,如果公检法不给机会,那是不可赔得起。
更别说那秋税都还没有收上来。
简单来说,检察院要不网开一面,财政负担不起,那必定是要开启债务重组。
这可真是将青州的官员们给气坏了。
完全就不给活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关乎他们以后的生存问题,于是他们一方面上书朝廷,表示检察院公报私仇,想借债务重组,来排挤忠良之臣。
但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检察院手中的证据,全是他们自己提供的,绝对的铁证,范纯仁只需依法判决就行。
故此,另一方面,他们又赶紧联系朝中大臣,希望他们能够阻止债务重组。
其实不用他们说,朝中大臣也都在积极反对此事,整个京城几乎就没有一丝年假的氛围。
大家都在四处走动,商议对策。
这决不能轻易妥协,哪怕跟皇帝去死缠烂打。
垂拱殿。
“陛下,臣私以为,这债务重组还是过于冲动,臣与许多同僚对此是忧心忡忡,就说这寄禄官和差遣官,虽然平时很多寄禄官可能比较清闲,但二者其实是相辅相成,许多差遣官都是直接启用寄禄官,根据去年差遣官来看,其中有三成用的就是寄禄官,如果裁掉那些寄禄官,这必将会影响到差遣制度,从而影响到整个朝廷的人事安排。”
孟乾生是苦口婆心道:“臣以为还需仔细商议,其实青州问题并不大,只需朝廷拨一笔钱,便可救助,无须伤筋动骨。”
文彦博、司马光他们是心如明镜,其实就是暗示皇帝,这将会破坏皇权,寄禄官其实就是分散官员的权力,将寄禄官裁掉,官员的权力就会变得更大,从而威胁皇权。
这才是正确的应对方式,谈什么家国天下,谈皇权,比什么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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