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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微笑道:“郑学士请说。”
郑獬道:“张庭长适才说《擅兴律》和《武要总经》都要基于,嗯……就是张庭长方才所言的那些什么指导原则。”
张斐点点头。
郑獬立刻道:“首先,老夫不知张庭长是否真有这权力。其次,张庭长的指导原则,听似有那么一些道理,但在老夫看来,却是过于笼统,是难以得到良好的执行,只怕将来武将会以此为擅兵专权的理由,又重蹈前朝覆辙,这也有违祖宗之法。”
不少文臣也是频频点头,也包括苏辙在内。
虽然历史上普遍认为,宋朝的武将确实比较窝囊的,但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对许多文官而言,支持以文驭武,也不是狭隘到只想着要拔高自己的地位,拔高读书人的地位,往死里去贬低武将,其实许多武将也是读书人出身。
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真的害怕武将。
刀必须在武将手里,若不严加控制,他们要不听命令,那绝对是天下之祸。
这是历史的教训,不是文人编造出来的。
如唐末那些节度使,十个有七个真是如同畜生一般,这要活在他们的统治之下,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对武将严加控制,这道理其实是没错的。
但是怎么去控制,这还真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
就好比现在,种谔他们一听郑獬之言,顿时是怒目相向,偏向我们就难以执行,偏向你们就容易执行。
这种狗屁道理,我们也会讲啊!
他们认为这判决十分公平。
张斐笑道:“我是奉命来此建设皇庭的,其中就包括建设军事皇庭,这个‘建设’指得当然不是对于这房屋的改造,而是针对这个制度的建设,故此,我是有权力这么做的。这一点,郑学士回京后,可去问明白。”
郑獬点点头道:“老夫定会去弄清楚的。”
话虽如此,但他估计也知道张斐是有得,这皇帝、政事堂、审刑院的人全都坐在那里,估计他还没有回京,判决书早就已经传到京城。
他留个话在这里,只是为了回去争辩的,因为他觉得张斐权力太大了一点。
张斐笑着点点头,又道:“至于说方才那些指导原则难以执行,我当然是会写明,适用于什么情况,不会只是笼统的一句话。”
郑獬摇摇头道:“即便写明,老夫以为也很难去判定的。就比如说对于最前线战斗将士的宽容,这到底有多宽,又能容多少,张庭长也是很难写明这一点,那么将来必然会有人借此来脱罪。”
张斐笑道:“看来郑学士对我的这个判决,很是不满啊!”
郑獬微微皱眉,思索半响后,才道:“不瞒张庭长,我确有不认同之处,但是张庭长到底也给出自己的解释,不可否认,也是有一定道理,但这与我所担忧的,并无关系。张庭长能够审清楚,但别人可不一定。”
他上国张斐的课,知道这人在律学上面造诣,那是独树一帜,他也是自愧不如。
但他所担忧的并非是这个判决,而是这个判决对今后的影响。
张斐笑道:“故此目前军事庭长只有一个庭长,那就是我张斐,别人也审不了。”
说到这里,他环目四顾,笑道:“相信在审案的过程,有不少人都感到不耐烦,认为同样一件事,为什么要请这么多人来作证,其实随便找一个当时参与此案的将军,便能问明,我这纯属是在故弄玄虚,故意制造悬念。”
顿时不少人咳得一声,微微避开张斐的目光。
张斐笑道:“也不用不好意思,这是很正常的,可能在场所有人都有过这种想法。”
“谁不好意思了。”
郭孝法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张斐瞧他一眼,不禁微微一笑,“但凡有这种想法的人,往往自身的律学造诣,可能不是很高。”
你这口气忒大了一点吧!
河中府的官员都惊讶地看着张斐。
要知道律学是宋朝官员必修课,那些进士及第的,在律法方面的造诣都是非常不错。
蔡卞、叶祖恰他们则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态,这些官员脸上的神情,可是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郑獬倒是没所谓,张三说这话,他还是认得,只是说,张斐不是一个谦虚的人。
但是郭孝法一听这话,顿时胡子就气歪了,他可是郭提刑,道:“张庭长凭何这么说?”
张斐解释道:“因为你们一直在等到结果,你们心中也只有结果,但在司法审理中,其实结果并不重要。我随便给一个判决,它也是一个结果。
而你们对于司法监督,往往是从结果,去倒推过程,一旦认为结果不合理,才会去从过程里面找原因。
但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且是司法大忌,万一这结果是你们所认同的,就比如说,我随便审审,然后判定种副使有罪,也许你们就不会觉得审得有什么问题,你们笃定就应该如此”
此话一出,种谔、折继祖等武将,是频频点头。
说得好!
就是这么回事,他们的公平,就只属于他们要的结果。
而吕公孺、元绛、蔡延庆等官员,不禁暗自皱了下眉头。
张斐要不说,他们还不觉得,张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只有当结果是他们不认同的,他们才会去看过程,如果结果是他们所认同的,他们真不会管你用了什么手段。
无论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才是好猫。
但在结合皇庭的审理方式,好像这么做,确实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