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点点头,问道:“以郭相公所见,如果当时李谅祚没有去世,西夏会否与我国爆发大战?”
郭逵思忖少许,点点头道:“以当时的态势来看,是有可能会爆发大战,因为绥州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过关键,故此即便到了今年,西夏方面也一直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向我国索要绥州。”
“是吗?”张斐又问道:“适才种副使也曾提到绥州的重要性,郭相公可否具体说说,这绥州到底有多么重要?”
郭逵道:“当年我军在三川口之败,虽有诸多原因导致,但是绥州在整个战役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时西夏军队便是从绥州的土门出兵,先佯攻保安军,然而却转向攻打金明寨,再直扑延州城。
其原因就在于,西夏军若从绥州出发,可以在三日之内赶抵延州城下,让我方援军根本来不及救援,以至于丧失主动。因此,只要绥州掌握在西夏手中,延州便无法高枕无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种副使的父亲,种世衡老将军在延州两百外,不顾敌军骚扰,不顾地势险要,不惜代价,修建了这青涧城,为得就是保护延州。这一点,相信陆知府也是非常清楚的,否则的话,陆知府当初也不会派种副使驻守青涧城。
而如今我军收复绥州,便可以横山为屏障,延州就再无忧矣,也可减轻其余诸路的负担,同时在北线占据主动权,只要我军西出横山,便可进攻西夏,是进可攻,退可守。”
“原来如此。”
张斐点了点,继续问道:“那么郭相公以为,在治平四年那个时段,我国与西夏是处于什么状态?”
郭逵思忖半响,道:“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庆历之约还在发挥作用,并未废止,也谈不上名存实亡,不过自嘉佑年间起,西夏方面擅自违约,出兵进犯,我朝也立刻停止岁币,之后我朝也是根据西夏的言行来判定是否履行契约。
正如我之前所言,占领对方城池,在此期间,也是常有发生的之事,两国边界也在不断的调整,但并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且往往在冲突后,双方还是会和谈,保证庆历之约,得以执行,只不过绥州尤为重要。”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故此在我个人看来,在治平四年,双方是处于和大于战的状态,但不可争议的是,冲突也是在与日俱增。”
张斐稍稍点头,又道:“根据郭相公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种副使当初出兵的行为,其实在当时是非常常见的,只不过由于这绥州地理位置,是极为重要,故而确实有引发双方大战的可能。”
郭逵点点头。
张斐又问道:“那么根据郭相公的判断,我军方面当时是否有应对大战的准备?”
郭逵道:“我认为是有得,因为在诱降嵬名山期间,折继世折将军已经在大理河部署,阻止对方派兵前来阻降,并且之后接连取得大胜。”
张斐微笑地点点头道:“多谢郭相公出庭作证。”
随着郭逵下得庭去,别说旁观的宾客们,就连种谔、陆诜两个当事人,都是一脸茫然。
完全看不出这番话下来,到底是哪方占据优势。
虽然郭逵表示,当时的贸然出击,是有可能引发大战的,但同时也阐述这绥州地理位置是至关重要。
张斐稍作休息后,道:“翰林院学士郑獬。”
陆诜听得此人,不禁面露惊喜之色。
不少文官也是举目四顾,是惊喜道:“郑毅夫也来了。”
关于大部分证人,目前谁也不清楚。
然而,这个郑獬在当时,一直在京城翰林院,他的出现,使得许多人感到惊讶,他有什么可以作证的。
但见一个近知天命的老者,挥着大袖,上得庭来,虽已是白发苍苍,但却气度非凡,穿扮也是极为朴素,跟陆诜极为像似。
此人名叫郑獬,乃是状元出身,也是一个文化素养极高,清廉正直的官员,能够在宋朝当状元的,这文采自然是不用多言,在士林中也是拥有极高的名望。
无论如何,郑獬的出现,令文官们觉得不错,还算是公正。
郭逵是武将出身,一直都是主战派,是肯定支持种谔的,而这郑獬是妥妥的文官,是主和派,且与陆诜关系非常好,在此案中,他一直以来都在陆诜说话,认为陆诜遭遇不公,而此番重审,他也是功不可没。
这至少证明到目前为止,张斐还是很公平的,没有说专门找一些主战派来作证。
张斐微微伸手示意,“郑学士请坐。”
其实按礼法来说,张斐理应起身行礼,但郑獬知道张斐,在礼法上,不应对他有过多期待,他还是拱手道谢,然后才坐了下去。
张斐道:“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多谢郑学士能够不辞万里,来此出庭作证。”
“张庭长言重了,其实应该是老夫感谢张庭长,给予老夫一个出庭作证的机会啊。”
说着,郑獬又立刻言道:“不过方才老夫在旁听了许久,有一个问题,一直不得其解。”
这些翰林院学士,可都是非常厉害的,上来就反客为主。
张斐微笑道:“郑学士请说。”
郑獬道:“方才就连种谔自己都承认,他是在未有诏令的情况出兵,同时朝廷的诏令,是让陆知府和薛转运使来主持此事,然而,当陆知府下令召回种谔,种谔仍然不从,这难道不是违抗诏令吗?
也许这在政事堂,此事可论得失成败,但皇庭是要讲法律的,老夫虽不及张庭长精通律法,但也能熟背《宋刑统》,实不知这还有什么可审的。”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仿佛猛然惊醒一般,都是纷纷点头。
你在这里故弄玄虚,问七问八,可事实就是铁证如山,连种谔自己都承认了,依法必然是有罪。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张斐身上。
种谔更是忐忑不安,他知道这郑獬,当时郑獬极力建议官家直接将他咔嚓了,以儆效尤,故此见到此人,顿时是心生不妙啊!
张斐从容不迫地解释道:“这主要是因为,在战场上局势是瞬息万变,而诏令来回,是要长达数日之久,许多时候,将军们必须要当机立断,也无法做到事事都请教朝廷,而这也是军法所允许的。”
郑獬立刻道:“张庭长所言,老夫自也明白,但此非战场,而是战与不战,此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允许,否则的话,武将为求立功,可不顾国之大计,肆意掀起兵祸,此乃亡国之兆。”
张斐点点头道:“郑学士言之有理,这也是本庭长请郑学士来此作证的原因。”
郑獬微微一愣:“老夫不知庭长此话何意?”
张斐道:“在本庭长看来,从诱降开始,到最终的收复绥州,这是一件事情,因为既然决定诱降对方将领,那么朝廷就是希望能够收复绥州,那么种副使的行为,就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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