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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迟疑片刻,道:“其中除王鸿外,那不管是王文善,还是谷济,我也都未将他们往死路上逼,我也从未主动去招惹他们,反倒是他们处处想置我于死地。”
“这倒也是。”
赵顼稍稍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朕为何要这么做吗?”
张斐摇摇头道:“这我真不大清楚。”
赵顼又问道:“你没有问你岳父?”
张斐道:“还没来得及。”
其实他回去之后就问了,但是议论宗室,这种事还是比较敏感的,张斐也摸不清赵顼到底在想什么,他自不会将许遵给供出来。
赵顼点点头,神色一变,颇为严肃道:“我朝承唐制,规定五服之外的宗室子弟,停发禄赐,改分田亩,令其自立根生,从此也不再出现在皇室族谱中。此符合礼制,且太祖也曾对此有过警告。
但时至今日,许多五服之外的宗亲子弟,兀自留在京城,享受着厚禄,也令他们不求上进,贪图享乐,同时也给予国家财政造成沉重的负担。”
张斐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家希望改革宗室?”
赵顼目光坚定地点点头,“朕派人计算过,如果不进行改革,再过些年,这宗室所造成的负担,将会成倍的增加。”
张斐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其实宋朝目前还不算负担太重,要跟明朝比的话,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只是说明朝王爷都在地方上,皇帝是眼不见,心不烦,但宋朝的宗室基本上都养着京城,皇帝是能够直接感觉到财政带来的压力。
而且不同于明朝的是,那赵匡胤早就想到这一点,在最初立法的时候是有这方面的防备,就国家制度而言,养太多宗室,还就是不合法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赵顼是没有说。
他爹宋英宗其实就是宗室即位,因为仁宗无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其他宗室就感到非常不爽,认为不应该轮到他爹,他爹得位不正,再加上他爹身体不好,性格又比较懦弱,常常受到宗室刁难,尽管他爹是再三安抚宗室,但换来却是更多的不满。
赵顼自小目睹这些宗室如何欺压他爹的,而这也必然会影响到他的权威,再加上宗室给财政带来极大的负担,而他是要钱打仗的,这种种原因聚集在一起,使得他非常渴望进行宗室改革。
“可此乃官家家事。”张斐略显犹豫道。
“这帝王哪有家事。”
赵顼苦涩一笑,又道:“朕在刚刚即位之时,就曾试探过,但是朝中许多大臣都是反对宗室改革。”
张斐不禁好奇道:“他们为何反对?”
“礼制!”
赵顼叹道:“他们认为这么做,将会破坏儒家的亲亲之道,他们甚至还主张恢复西周宗亲制度,如果要恢复西周礼制得话,如今五服之外的宗室子弟都将会被算在里面的。”
“啊?”
张斐对此很是无语,要说皇帝维护宗室,那是理所当然的,但要说大臣去维护宗室,他就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赵顼笑道:“看来你是对此是真不了解。”
张斐摇摇头道:“我是真不懂。”
赵顼道:“你不是常常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张斐突然双目一睁,“他们是怕与他们息息相关恩荫制度也受到影响。”
赵顼点点头:“正是如此,如果朕要对宗室制度进行改革,削弱宗室的待遇,他们能不担心吗?”
这宗室制度跟恩荫制度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大家同属统治阶级,只能你多一点,我少一点,但不能你有,我没有。
你家亲戚都能享受福利,那我们儿子享受一点福利,这不过分吧。
反之,如果宗室福利减少,皇帝肯定也会削弱恩荫制度。
这是必然得。
“确实!”
张斐点点头,又道:“其实这钱还是小事,关键这会令人丧失进取之心,使得国家官员虽多,却无可用之才,而真正有能力的人,又得不到应有的机会。”
“说得好!”赵顼点点头,又道:“不过你法制之法,又让朕看到希望。你应该知晓那五服制罪?”
张斐摇摇头道:“不知道。”
赵顼惊讶道:“你身为珥笔,你不知道此罪名?”
张斐很是尴尬道:“我一般都是需要的时候,再去看看宋刑统。”
“你连背书都不会吗?”赵顼也觉得太离谱了。
你一代宗师,连这么有名的罪名都不知道。
张斐小声道:“可以查阅,我为什么要背。”
“?”
赵顼无语地摇摇头,又解释道:“亲属相犯,以卑犯尊者,处罚重于常人,这关系越亲,处罚就越重;若以尊犯卑,则处罚轻于常人,关系越亲,处罚越轻。之所以这么规定,就是你所言的礼法合一。
但是你的法制之法,是要将礼法分离,礼只是作为参考,如此一来,将会削弱礼制,朕就有机会对宗室进行改革。”
这礼法合一,就是宗室改革最大的拦路石,他们反对的时候,肯定不能将恩荫制度,讲得还是道理。
这礼法礼法,其实就是礼教治国,那十恶之罪,全部是脱胎于礼教。
虽然有出五服的规定,但是在司马光、欧阳修这些礼教派看来,皇室应该做出表率,是要超额去遵守礼制,下面的人,才会去遵守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