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快步走向后门,娇小的身影不多时便融入月色中。
“袅袅,你要去哪,你会骑马么?”
身后公主的声音渐渐模糊,她描绘着白日所记的路线,挑了昏暗的地方朝马房跑去。
她虽身子弱些,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岂能不会骑马!
沈灵书轻踏马蹬,翻身上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素手死死握紧缰绳。
夜色和风声在眼前倒退,一路上血流成河,空气腥污,数不清的断臂残缺尸体,她强忍着胸腔里翻涌的呕吐感,扬鞭朝南边猎场疾驰而去。
长定行宫主殿打开了门,萧皇后凤袍曳地,背影纤长,头上的九龙吞珠点翠凤冠被火光照得通红,似血。
“素兰,运儿那边情形如何了?”萧皇后站定后,偏着头问了声。
守在不远处的宫女顿时走进来,弯身行礼。随后她抬眼,露出一丝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二皇子得手了!”
“如今这行宫内外皆是我们的人,祁军由二皇子祁宴带着一并按住了埋伏在骊山的金吾卫,太子等人此刻已经在被羁押过来的路上!”
听到得手的消息,萧皇后紧绷了一晚上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却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真实。
甚至,过于轻松了!
萧皇后立刻问,“运儿呢?”
不远处廊阶下走来一身穿盔甲,手持长剑的男子,隔着重重火光,他快步上前,随后单膝跪在地上,喘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看见陆运,萧皇后总算彻底安下心,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尊贵傲慢的姿态,她看着不远处被刀剑挟裹着走进来的太子,轻声道,“运儿,这天下,尽是你的了。”
陆运抬头,阴鸷的眼神有过一瞬犹豫,随后像往常一样站起身,站在萧后身边。
萧后凤眸满意的看着廊下的场面,随后,一柄寒芒挟着冷气,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声音收紧道,“运儿,你?”
陆运的目光变得复杂,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萧蔷抚养他的那一天,他的嘴角涌起一丝轻笑,“母后,儿臣没得选。”
陆运话音方落,萧蔷心中“咯噔”一声,胸腔中作祟的种种不安终于化作了现实。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迟迟喘不匀。她明白,她失败了。
圣人根本没有死,太子也并没有受伤!
陆运这个人,哪怕败局已定,他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骗取她的信任,倒戈反水。从抚养他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可嘉元帝那样多疑,又岂能容得下一个试图谋逆的皇子。
她养了陆运多年,也教了他多年,可他始终变不成她想要的那柄利器。
萧皇后慢慢道,“祁宴呢?他也反悔了,不借兵了?”
陆运上前一步,尖锐的剑刃轻而缓的割破了她脖颈上的皮肉,呼吸急促,“祁国十万精兵,皆听祁太子调遣,祁宴他啊,终究是老二!”
就像自己一样。
被生下来不由自己,活着的时候也不由自己。
他这一生,都是在被嘲讽,遗弃,利用。
有的时候他在想,既然父皇那么爱重太子,那又为何要生下他们这些庶子,他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给太子做陪衬么?
他自小吃不饱,穿不暖,想要活下去就要被后妃利用,一旦不得帝王宠爱便立刻被冷脸相待。反而太子享受皇宫中最好的一切,父皇的宠爱,臣民的爱戴,过着理所当然,顺遂尊荣的一生!
萧皇后感觉到脖颈间的痛意,呼吸都变得微弱,直到她看见身后缓缓浮现的阴影,忍不住转过身,这一看,整个人彻底跌在了地上。
刚刚死去的嘉元帝眸光沉凝,负手而立,锋锐的棱角冒着不可侵犯的天家威严。
远处,太子和七皇子也被大军簇拥着走到了阶下。
陆执脸色苍白,脚步缓慢,右手缠着绷带,挂在脖颈间,微微弯身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陆澜在身旁扶着他,亦随着请安。
萧皇后眼眶含泪,失声喃喃道,“陛下,您没有死,您……”
嘉元帝淡淡看着她,唇角掀起猩红冷意,“朕宠了你多年,竟不知你藏着这么多心思。”
“您没死,您居然没死!难道晚宴上的人不是你?!”
太子漆黑冷冽,声如寒夜:“皇后既然早早收买了祁国人,怎会想不到祁国易容术,孤落不到孤的手中?”
萧皇后一瞬了然,晚宴上的圣人是易容装扮的,不然胡姬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得手,他们早就设计好了,就等着今夜请君入瓮。那胡姬在得手时应该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她早已被夺了呼吸。
嘉元帝走上前,俯下身子,食指抬起萧皇后的下巴,就像捻一个小动物那样轻慢随意,“皇后,朕对你不好么,嗯?你要这么害音音?”
林音,帝发妻,顺承元年,薨于腿疾。
萧皇后被迫仰着头,脖颈处被割裂的伤口牵扯地疼得她面容扭曲,声音满是惶恐,“陛下,臣妾没有……”
他眸色深邃,低哑的声音犹若夜魅,“音音当年患病,久治不好,每每发作寒冷不已,是你亲自请旨,愿意侍奉皇后在侧,最后还得了盛宠。怎么,这么快你就忘了?”
嘉元帝松开了她的下巴,随后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萧皇后连躲也不敢躲。
她被重力扇到在地,牙齿掉了几颗,猛地吐了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