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清笑脸抬起,轻声道谢,细语温柔。
秦王子楚嗅到一股暗香,心中莫名一荡,竟是起了再要一位夫人的冲动。他双目只闪过一丝迷离,就霍然清醒。
后退一步,满是警惕,声音霎时冷了下来。
“你做了甚?后退五步!”
巴清美目流转,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笑容甜甜,应声退后五步。
一边退,一边挽起两手袖子,露出洁白手腕。
双手掐着腰,在五步之外喊道:
“够了没有!”
声音虽然还是很好听,但已是称不上细语二字。
秦王子楚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心腹吕不韦,强忍住没有发作。
巴清是吕不韦带回来的,若是有什么问题,吕不韦怎可能不知道?
“够了。”秦王子楚淡淡道:“你方才做了甚?”
巴清解下腰间一个以草编织的小袋,笑道:
“香袋罢了。
“起先是怕秦王看上我,要我人,吞我财,拿我地。
“吕不韦说秦王绝非此等人,我就拿个催情香袋试上一试。
“现在我看到秦王确实对我没兴趣,意志很坚定,那我们可以谈下一步合作了。
“我帮秦王拿下巴蜀,秦王帮我把持巴蜀商会,干不干?”
秦王子楚望着巴清,没有从巴清的脸上、眼中,看出一丝一毫对他威势的敬意。
这位巴蜀商会之主似乎全然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秦王子楚冷声道:
“寡人要是不答应呢?
“你敢对寡人用药,按秦律,该是夷三族的罪名。
“你还敢站在这里大谈特谈,寡人是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无知无畏。”
巴清摆摆手,真的是浑不在意。
“你不帮我,我回去也活不了多久,下场还不如死在这里。”
“死很简单,难的是死前。”秦王子楚缓缓道:“我秦国有许多有趣的刑罚,例如凌迟。是用一把钝刀片人身,要片三千六百刀。三千五百九十九刀片死了人,行刑者就要陪葬。还有水滴之刑,是……”
巴清脸色渐渐白了。
她不怕死,但她怕折磨。
她后悔了。
她不该被仇恨、欲望冲昏头脑,和吕不韦一同谋害了自己的夫君。
夫君再宠幸妾室,再对她不好,可也没有秦君可怕。
秦国是虎狼之国,秦君是虎狼之君,她怎么忘了呢?
秦王子楚看着巴清的脸,冷着脸说了九种酷刑。
然后忽然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
“只有背叛秦国的人才会受到这些有趣刑罚,卿想来是不会的。”
一个时辰后,巴清被嬴白送出王宫。
接下来的半月,秦王子楚派专人陪同巴清游览咸阳。
中原第一城的磅礴大气,让巴清心中骄傲渐渐消散。
巴蜀商会偏居在巴蜀这一隅,是很厉害。
但放在咸阳,放在秦国,放在中原,不过尔尔。
王宫内,吕不韦立刻跪在地上,头砸出一个“咚”声。
“臣罪当死!只求王上放过臣的族人!”
秦王子楚扶起吕不韦,瘦脸满是感伤。
“先生啊,寡人到底哪里又做的不好,让你非要瞒着寡人行事呢?
“你提前告知寡人,寡人难道会不让这女人进来吗?
“还好先生是独自求见寡人,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但凡有一个大臣在此,寡人不追究就失了威严,追究就失了先生,请先生不要让寡人再陷入这两难情景了。”
吕不韦感激涕零,涕泗横流。
“谢王上!谢王上!
“不是臣不想告诉王上,实在是那巴清感知敏锐。
“一旦让她看出王上已有准备,她就不会配合我们,臣无可奈何。
“那香囊是臣准备,入宫前才交到她的手中。
“臣确保不会伤害到王上,才带她见王上。
“不想臣无可奈何的女子,王上三言两语就破了其心房,王上威武!”
又过了一刻,吕不韦低着头走出王宫。
秦王子楚坐在草席上,对着身侧常侍嬴白道:
“白,去查查吕不韦。
“看他在巴蜀都做了甚事,详细报来。
“若有叛意……杀。”
嬴白轻声应“唯”,将出宫之际,身后又是一声召唤。
“白。”秦王子楚看着转身的常侍,认真道:“寡人最信任的人,只有你。”
离开了秦王宫的吕不韦回到相邦府。
这里既是他办公之所,也是他居住之处。
前面的大庭院是官府,后面的大宅邸是私府。
挥手让所有管家、下人下去。
吕不韦看着家中陈列,很是陌生。
他上任相邦没有多久,就去了巴蜀之地,他还没有好好熟悉自己的相邦高位。
他慢慢坐在椅子上,幻想自己正坐在朝堂上最右前方那把相邦才能坐的椅子,闭上双眼。
“王上不杀不韦,对不韦容忍度这么高,那不韦可就要大刀阔斧变法了。
“暴秦不可得天下。
“百姓、商贾,都该受王道教化,真心归附,这个天下就不该有贵贱之分!
“暴虐手段,残酷刑罚,压的住人,压不住人心。”
说着话,他原本漆黑的眼前,浮现了一个七窍流血,面部狰狞的男人。
男人死状凄惨,伸着手臂向他够着,凄厉怒吼:
“我巴德真心待你!已然答应助你秦国!
“你为何和那贱人串通一气,杀我儿!谋我财!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啊!”
吕不韦的手颤抖着,就像是他第一次听说麃公以人为肥一样。
他的手上,也染上了洗不净的血。
不,早在那场震惊全国的草滩刑杀之时,他的手就已经洗不净了!
他睁开双眼,就着烛光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就是用这只手,将毒下在了巴蜀商会之主巴德的酒樽里!
他至巴蜀,巴德盛情招待。
他利用巴德的信任,联合没有子嗣将被休掉的巴德正妻巴清,毒杀了巴德。
在蜀郡太守李冰的武力帮助下,巴蜀商会成功由巴清接管。
“一个自小由家族精心培养,有家族作为后盾的继任者。
“一个娇生惯养,母族弱小,因不能生育而将休的外族女。
“你不要秦国的帮助,你还是巴蜀商会之主。
“你的妻没了秦国的帮助,就是任人蹂躏的玩物。
“你俩哪个更好控制,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他说着话,挥挥手,挥散了眼前仍然在怒吼的巴德,低吼出声:
“我没有错,这是最快之法!
“要治暴国,当先以暴,以暴制暴!
“黎明前总是黑暗的。
“死一人而救万人,怎么就不可以呢?
“可矣!
“大可矣!”
翌日,长途奔波的吕不韦连一天都未休,自私府走进官府。
“甘罗,其他竹简先放在一旁,先将关于长安君的消息给我找出来,我要看。”
一个小童子睁着大眼睛,糯糯地应了声“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