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宝贵双全作者:肉书屋
的。”
“为了救那个人,真的值得么?”良久,连生幽幽的问道。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的大的魔力,可以让她付出那么多?一瞬间,连生有些难过。
宝龄很快了然连生说的那个人是邵九,沉默片刻,道:“错了,连生,不是为了那个人,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救他,所以,本就没什么值不值得。”
如果任由邵九死去,宝龄很清楚,余下的时光,痛彻心扉的,会是自己。那样的她,还哪里来快乐与幸福可言?
连生张了张嘴,良久,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其实有件事,我本应该早就告诉你,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如何说,所以……”
“有什么事就说吧,”宝龄直觉连生要说的事与她有很大的关联,但脸上却一片平静。
“邵九——”连生抿了抿唇,“我与阮大哥碰面时,阮大哥也略微说了些邵九的事,所以,我想告诉你,你们猜的……应当没错。”
——你们猜的,应当没错。
连生虽未挑明了说但宝龄心中亦是明了。一瞬间,她的心微微收缩着,隐约的寒意很慢很慢的升了上来:“你是说……你知道他做过什么?”
“我知道,”话题开了一个头,连生已不再那么迟疑,干脆的道:“其实,我进顾府,本也是邵九的安排。”
虽然知道连生接下去要说的事也许是她很不想听到的,但这一刻,宝龄还是免不了震惊的盯着连生,“你进顾府,是邵九的安排?之前你不是说……”
连生接过话头:“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自私,我还想报仇,而后来,与你坦白一切时,我说那是我自己的决定,并未提起邵九,是因为……那时我已知道,他对于你,是不同的,所以,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我怕你……再次受到伤害。但现在……”
连生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很清楚,现在宝龄其实心中已有了答案,所以,他觉得应该说出来。
其实曾经有很多次,他的话已在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正如他所说,一开始,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不知道该如何向她坦白一切,而后当她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他还是没有说,是因为,他很清楚,她对邵九是不同的,而那个时候她刚经受顾府的巨变,他怕她无法再承受那些真相与欺骗。
宝龄一动不动,由指尖到体内都蔓延着一种冰寒,良久才道:“说罢,全都告诉我。”
屋内一片静谧,招娣见到连生的那一刻,便知道小姐与连生应当有许多话要说,所以将陈姑姑等人遣散,连生望着宝龄,慢慢地道:“关羽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我被卖到胭脂弄,是偶然,但却被邵九无意中发现了我的身份,或许,不是无意,关于顾老爷的事,他应该一直都在留意吧。所以,有一天,他找到了我,他要我接近你……不。是顾大小姐……”
顾宝龄那时应当因为明月的挑拨,而正与阮素臣处于一种微妙的冷战中,任性的她,时常去胭脂弄买醉,所以邵九便让连生接近顾宝龄,而顾宝龄为了气阮素臣,便故意大张旗鼓地将连生包下。
“只是后来,顾大小姐突然死了,于是,邵九便改变了计划,买通了殷媒婆,让媒婆将我送去顾府结亲,因为按照传统的规矩,若双方结的是阴亲,一种是与死者一起被活埋,还有一种,是以平常的姻亲关系,将活着的一方留在府中,随后收养一个孩子,也算是死去之人有了后。”连生缓缓地诉说着,“临行前,邵九告诉我,倘若是活埋,会很快将我救出来,但若是能留在顾府,那么便最好不过,可以时时留意顾府的动静。”
也就是,替邵九做内应。
“可是没想到,顾大小姐活了过来,更没想到……”连生抬起头望着宝龄。
宝龄苦笑:“更没想到,活过来的不是顾大小姐,是我。”
整件事中,这恐怕是邵九唯一无法预料的事了吧?宝龄只觉得舌尖有些淡淡的苦涩。
连生沉默片刻,轻声道:“其实顾老爷的事发生之后,我去过当时顾府隔壁的院落,找过邵九,我问他那件事是否与他有关,当时他也没有否认。”
宝龄听到壁炉里传来一种单调的劈啪声,仿佛是火星燃烧尽最后一丝光亮,化作一片灰烬。她站在壁炉边,是离壁炉最近的那个人,然而周身上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犹如冰窖。
“只是,我一直有种感觉……”望着宝龄不言不语的模样,连生的心轻轻的疼痛了一下,但他很清楚,此刻既然已决定说出来,便决不能漏掉一丝疑点,“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直觉,邵九安排在顾府的人不止我一个。”
宝龄蓦地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深情望着连生。看来,阮素臣虽对连生说起过对邵九的怀疑,却未提起过那份手札,否则,连生便不会如同此刻这般只是怀疑,而应该有所确定。
阮素臣为何没有说?是因为没有必要与连生说得太多?是因为自己与邵九那种复杂的关系么?
好像都有可能。
宝龄猜得没错,阮素臣的确没有与连生提起那份手札,但却不是宝龄所想,而是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原因——因为那份手札与她有关。宝龄自然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在想:那份手札无论从笔迹还是内容隐约所透露的情感来看,都属于一个女子,自然不会是连生。这件事之前因为邵九的失忆,暂时被她搁置了,此刻连生的话让她又想起来:写手札的人到底是谁?
“会是谁?”宝龄垂下眼睑,喃喃道。
连生想了许久,亦是摇摇头:“只是我的感觉,我也不知道。”
宝龄吐了口气,连同屋子里温暖得有些奢靡的空气一同吐出去。连生真的不清楚,宝龄相信,因为,她很明白邵九是怎样一个人,那样城府极深的一个少年,那个的一个下棋者,除非迫于无奈,万不得已,否则,又怎会让棋子之间知道彼此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每一个计划,每一个命令,应当都是直属的,有彼此特殊的联系方式,不会通过任何人。毕竟,那样的身份,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丝泄露的可能性。
混乱的思绪让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良久,听到连生低声道:“别想太多,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对于宝龄要嫁给阮素臣的事,在刚知道原委时,连生的确很难受,他难受不是因为妒忌,而是因为他知道她爱的不是阮素臣,亦知道她是为了邵九才这样做,他在为她难过。但同时,他又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毕竟,比起邵九,阮素臣让他更为放心,至少,阮素臣会真心对待她,不是么?
这样想着,他心里的担忧才慢慢化开去,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一丝淡不可寻的弧度:“方才在门外,我有种错觉,像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
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开了,只要她是幸福的,他便知足了,但当他走进屋子,看着她穿着艳红的嫁衣转过来的那一刻,他心底还是猝不可防的有了那么一个想法。
倘若,那一次是真,她从来便是他的新娘,该有……多好?
一年前的他怎么会料到今日?当初潜意识那么抗拒的接近,那么厌恶的女子,就连那一场仪式都当做是耻辱,又怎会料到,在很久之后,他竟会渴望,那一切都是真的。
宝龄的心微微一涩,如何不记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出来这个时空的那一幕。彼时,她也是穿着大红的吉服,而他,是那个小小的新郎。
在宝龄无言以对之际,连生却飞快地笑了,一刹那,笑容充满坚定与耀眼的光芒,“不过,也好,只要在你身边,足矣。”
只要她能幸福,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连生走后,宝龄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会儿罢了,却不防,窗外的天色已从明亮变得昏暗。
平心而论,阮素臣对她的确很好,譬如说,按照本地代代相传的规矩,新娘子一大早梳妆过后,便要拜祭夫家的祖先,在祠堂做仪式,她本以为也会如此,但后来从阮四那里听到,阮素臣取消了这些繁琐的规矩,只需等到晚上拜堂便好。
她本以为阮素臣只是怕她麻烦,但后来细细一想,才明白,不仅是如此。他知道,他若执意如此,她也会照做,但她要拜的那些祖先里,包括了阮克,而阮克不止是华夏的大帅,阮素臣的父亲,还是——间接害死了她父亲的人。
他是怕她为难,触景伤情。所以,只吩咐她在屋里休息,将所有的繁文缛节都挡掉,只将最简单的留给她。
天边的晚霞染红了窗格,招娣再一次推门进来:“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让奴婢服侍小姐去前厅吧。”
宝龄点点头,缓缓的站起来。
贰佰叁拾捌、大婚
好像要变天了。
红头盖遮住了广阔的视线,只余方巾下那一寸小小的天地,但宝龄却几乎能感觉到从下颌狡猾地钻进来的风渐渐的大了起来,这几日的天气仿佛提早入了春,白日俱是明媚一片,而此刻的风却带着一丝前几日不曾有的寒意,让她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唤了声:“招娣”
“小姐放心,事情已经办好了。”招娣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宝龄吐了一口气,脚下却忽的一顿。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看到了一块青石。对了,去前厅是要经过西苑的。然而青石上的人,却早已不在。
整整一天,她都未对任何人问起过邵九的事,亦未离开过房间,她强迫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屋子里发呆,什么都不去想。然而此刻看见那块青石,却还是没有逃过。
此刻,他应当早已离她很远了吧?在得知邵九今日会离开之后,她便写了封信交给招娣,吩咐她寄去莫园,通知拾巧与平野。在信上她没有细说,只简单说邵九大概什么时候会离开阮府。
这么多天,宝龄也曾想过,倘若莫园的人知道邵九在阮府,不会没有一点动静,除非是他们并不知道,还在找寻邵九,毕竟当日邵九是只身一人上的山,况且他做事从来不按理出牌,平野他们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其实她本来可以早点通知莫园的人的,但之前发生太多的事,她的心一直处于一种矛盾与混乱中,而叫招娣寄信,她也费了一番功夫,她自己诸多不便,虽然不怕阮素臣知道,亦不想多事,招娣也不太方便,毕竟是她身边的人,总会有人多个心,所以,她叫招娣找那几个新来的丫头。
她掂量了一番,月屏仿佛是那四人中的头儿,为人老成,但越是如此,她越不放心,所以便选了其中比较大大咧咧的雪莲。她看得出来,雪莲因为她即将的少夫人身份,因此对招娣也是诸多的讨好,所以便让招娣谎称要给她买些炖品,与雪莲一同上街,到了街上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雪莲支开,将信寄出去。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他会去哪里?是一路打听回到苏州青莲会,还是会暂时在南京停留?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吧?
红头盖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眼前不住地晃着,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初来这个时空时,也是这样一番光景,如今,会不会是结束?
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或者,她会莫名其妙地穿越回去?
然而,这只不过是个荒谬的念头,除了心底脚步有些轻浮,每一步如踏在云端一般,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一丝异样,怎么也不像会突然昏过去的样子。她自嘲地一笑,抬眼,便已看到的前厅的门槛。
拖地的吉服让她走路有些困难,她想要用手提起裙子,顿了顿却又缩回来,似乎,不太妥当。再看身旁,那原本能够感觉到的紧随着她身侧的招娣与月屏几人不知何时也已退去,只留她一人,站在门槛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地,有一双手将她握住,她低着头,能看到他今日亦是一身的红,牵着她,轻轻一拉,她便无意识地跟着他朝前走去。
前世她亦曾想象过,梦想中的婚礼是怎么样的,只是那丝幻想在还未实现时便被残酷的病魔打破,醒来后,她真的穿上了大红的嫁衣,却是以一个死者的身份,很是莫名。而此刻
似乎,这都不是她想要的,然而,又能如何呢?
想象与现实总是天差地别的吧?
跨国火堆、马鞍,走到大堂前。她不知道堂上坐着什么人,应当是骆氏,只是,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人,因为四周是静谧的,并不如一般的礼堂喧闹,应当是阮素臣说的“从简”,她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吉时到”
仿佛一个轮回。
只是,那一次,她终究未与连生拜堂便已醒来,而这一次
“一拜天地”
阮四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宝龄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视线所及的红绸轻轻地晃着,让她有一刻的眩晕,下一秒,她闭上眼,慢慢地弯下身去,隐约地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像是拜堂,倒像是行刑
“大帅!”忽地,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大堂的沉静。
她眉心微微一颤,忽然心头漫开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安。她感觉手中的红绸动了动,似乎他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冷静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军中军中出事了!”
宝龄的心蓦地一沉。她终于反应过来,方才听到那人的叫声时为何会不安。因为,来人喊得是“大帅”,而非“四公子”。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这些天,她察觉到,虽阮素臣已继位,但阮府中的人还是按照习惯喊他四公子的人多,除非是军中的人
果然是军中出了状况。
这本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纵然她此刻已是阮素臣的妻子,但军中的事,也不是她能管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丝不安并没有散去,却反而越来越强烈。
“出了什么事?”阮素臣的声音。
“城南军防的基地突然大爆炸!”那人一字字地道。
宝龄霍地掀起头盖,迅速望向阮素臣。
因为消息实在太突然,阮素臣的神情仿佛怔住,话语如同从喉咙深处发出,隐约可以感觉到那份不平静的波动:“怎么回事?”
那人喘口气道:“原因不明,但附近林子里似乎有人埋伏,而且不止几个”
阮素臣目光变得幽暗无比:“不止几个,是几个?”
那人小声道:“粗略一看,大概有几百人,潜伏在林子里,目的不明,应当是与这次爆炸有关”
“伤亡。”阮素臣的声音低沉而冷冽。
“里头总共有二百余人,恐怕都”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控制不住地颤抖,“很奇怪,城南是军机要地,从来都”
那人后来说着什么,宝龄一个字都未听进去,只觉得心跳却越来越快,仿佛要窒息一般,心底宛如有浓郁的黑雾聚拢,一点点将她包围。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消息的本身的确让她震惊,然而她心中此刻纷乱的情绪仿佛不止来自于这个消息,还有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因素在里面,不止是恐惧,还有一丝无可名状的担忧与不安。
阮素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的沉默不止是因为事情的严重性,还有另外一层:来通报消息的人说得没错,城南军防是华夏最为严密的军机要地,此时那里出事,不止代表着事态的严重,还预示着,很有可能军中出了j细。
下一刻,他蓦地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望宝龄,动了动唇:“你”
“你快去吧。”宝龄低声道。
阮素臣犹豫了一会,只是一会会,便转身朝外走去。
“等一下”忽地,大堂上有一个声音道。
之前盖着红头盖,宝龄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后来一瞬间掀掉头盖,也是被突发的状况所震惊,无心顾及周围的一切。而此刻,她回头看去,骆氏正从大堂上走下来。
不,不是走,几乎是冲了下来。骆氏脚步紊乱、神情空洞,嘴唇轻微地颤抖着,整个人,除了那一身茜素红的旗袍,几乎没有一丝颜色,但也正是因为那抹看上去颇为喜气的红,让她的脸色更为苍白,呈现出一种透明的奇异,如同在一瞬间被抽干了血色。
阮素臣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骆氏挡在他面前,望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有一丝古怪的光芒:“倘若真的是他,臣儿”
骆氏的话断断续续,几乎没有任何逻辑与信息,但不止是阮素臣,就连宝龄的心也在一刹那紧缩。
“倘若真的是”阮素臣的目光变得冷冽,如同山峰被冰雪覆盖,闪烁着一丝幽幽的微茫:“那么,这是他逼我,我无从选择。”
宝龄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她终于知道方才听到那个消息时,为何会有那样奇怪的感受,那是因为,其实她与阮素臣、骆氏一样,在那一刻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阮素臣坐上大帅的位子并不久,局势从表面看仿佛已经被控制住,实则还有很多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并不安分,但这些人虽心思各异,却怀有相同的目的,无非是争权夺利,在这样的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四方制约、故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看似将自己逐出了局外,仿佛早已失去了争斗的先决条件,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只有这个人,他一心要的,或许并非名和利,他拥有比那一切欲望更强大的信念,哪怕失去生命亦在所不惜,所以可以做到孤注一掷。
千头万绪在宝龄心中涌动,下一秒,她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因为,她看到了一幕无法想象的画面。
噗通一声,骆氏竟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面对自己的儿子跪了下去。
“臣儿,娘求你,求你放过他。”
骆氏的声音平淡无奇,她目光直直地望着阮素臣,亦是没有一丝波澜。
阮素臣蓦地退后一步,瞳孔收缩,眼底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倘若是另外一个人,阮素臣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这个人是骆氏,在他眼中,从来那么高高在上、不会失态、一切从容淡定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