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阮氏被整个拉住,眼前全是徐瑾之疯狂扭曲的脸,直到她看到他伸在她面前的那根断指,那如覆了面具的脸才微微变色,拧着眉往后退:“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徐瑾之竟在那一刹那放声大哭起来,“我只是想偷些东西带梅珊走,可是梅珊死了……死了!我什么都不知,发了疯地逃出来,却还是被你们找到了……”哭声犹如子夜眸中不知名的鸟,混沌不清,话语却是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记得你的声音,那天,你要听吗剁了我的手指,说的就是那么一句……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对,就是你!你要我承认梅珊是我杀的,那一切都是我做的,否则便要我的性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会杀梅珊,我那么爱她,我怎么舍得杀了她,我只是见不得她受苦,谎称她有了身孕而已,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死了……”
“住口,你这个疯子!”一瞬间,贾妈妈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恍惚想起那一日,她陪着太太在一条暗巷子里的马车上看着那些人按着徐瑾之将他的手指看下来,为了看上去像是旧伤,还故意用了一种快速结疤的药,然后听得徐瑾之被堵上了嘴后疯狂地、无力地嘶吼,她一颗心快要蹦出来,忍不住扭头颤悠悠地唤了声“太太”,阮氏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说的,正是徐瑾之刚才说的那句话,却未想到,当时折磨成那般的徐瑾之,竟是——听见了。她拼命了去拉开徐瑾之。
徐瑾之说完那番话,凄厉的哭声却变作了呜咽,仿佛回想起了那惨痛的一幕,不觉松开了阮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但他的话已犹如一记闷雷,在众人耳中炸开。
徐瑾之的话虽是断断续续,但谁都不难想通,若徐瑾之的话是真的,那么阮氏为何要这么做?除非……底下不觉有人脱口道:“断指,这……阿旺不就是断指么?”
那声音虽轻,但在一片昏暗的密林里,却无比地清晰。
宝婳面容惨白,除了对这一幕的震惊,心中更是有说不出的恐惧,阮素臣静静地看着,面容沉静如水,连生蓦地抬起头,望向宝龄,就连刚才魂飞魄散的招娣也怔住了。
而宝龄……宝龄只是木然地望着徐瑾之那根断指。将徐瑾之带进府,试探阮氏与蒋氏,本是她的计划,然而此刻,她喉头还是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难以呼吸。
那一日,她找寻徐瑾之,是为了印证心底的猜测,那个弄晕她,将她拖到仁福堂,企图陷害她的人,究竟是不是徐瑾之。
当她看到徐瑾之的断指后,心中的疑惑才消散,然而此刻,阮氏、徐瑾之、阿旺,这些曾经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却在这一瞬间一点点地串联起来。
阿旺是徐瑾之犯案的见证人,然而事发第二日,阿旺便因为久病缠身而“消失了”,她去问过,那些下人还曾提起,阿旺是因为太太仁慈才得以拖着病体留在顾府。
原来如此。
宝龄与徐瑾之从前只有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从未留意到他是否断指,而顾府那么多下人,她更不可能留意到阿旺。
原来断指的是阿旺,并非徐瑾之。
将她掳去仁福堂的也并非徐瑾之,而是——阿旺。
阿旺与她无冤无仇,他这么做,是受了指使,那个指使他的人对他有莫大的恩惠,说不定还承诺他事发之后给他一笔钱远走高飞。
她静静地望着阮氏,并没有说话,她想看看阮氏要怎么说。
所有的人此刻心中都千头万绪,只有阮氏,被徐瑾之放开的阮氏却仿佛已从刚才的失措中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忽地轻轻摇了摇头:“贾妈妈,放了他吧,也是可怜,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在心底,总归不愿意接受事实,如今疯了,看到咱们这些人,难免病情加重,说些浑话,他此次来,怕是悼念老三来了,唉,人都不在了,念着他对老三还有几分情意,就放过他吧。”
阮氏极为疲倦地挥挥手,神情悲悯,这一幕看在宝龄眼底,一丝寒意在心头划过。
多么像。没有一丝破绽——她这位娘亲的演技。
就算到了此刻,她依旧维持着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那么温柔,仿佛不忍心踩死一只蚂蚁。
只是,阮氏的确可以如此。徐瑾之虽说出了一切,但在众人眼里,他是个疯子,已毋庸置疑。而虽然刚才众人的确有过震惊、疑惑,但宝龄看得出来,阮氏的一番话又巧妙地将局面扭转了过来。此刻,阮氏甚至不用再费力除掉徐瑾之,既然一切已如此,杀不杀他,又有什么关系?一个疯子,说些疯话罢了,以后他再说,也不过是个疯子。
“好了,什么都清楚了。”阮氏自然亦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在瞬间反而冷静下来,回头看着宝龄,眼底浮上担忧,“宝龄,你可吃了那炖品么?贾妈妈,快些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慈母般的关切,在曾经,是她多么珍惜的东西。宝龄喉头微微泛起苦涩,手指微微蜷缩,最后朝怀里摸去。
阮氏已转过身,在她看来,这一场战争,她无疑是赢了,但她却忘了,还有另一个疯子。
忽然听一阵阴阳怪气地笑声传来:“阮瑗贞,你真是会做戏!你要去唱戏,什么筱桂仙什么白玉兰都要靠边站!”
壹佰肆拾、拨开迷雾
阮氏迈出去的步子蓦地顿住,身体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古怪的状态。听到这个声音,她自然知道是谁,她没有想到的是,蒋氏居然说话很是清醒,这种清醒让阮氏心头忽地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她眯起眼,闭上、又张开。
千算万算,她居然没有算到蒋氏是装疯!
但随即,阮氏唇角又泛起一丝冷笑:装疯又如何?反正就是疯了,不疯——也是疯了。
一个疯子的话她不怕,岂会怕第二个的?
阮氏缓缓地转过身来,果然,那押着蒋氏的几个下人忽听蒋氏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蒋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笑容如针尖一般:“只是这出戏唱了十几年,你就不嫌腻歪、不累?”
“二姨奶奶又发病了,还不将她扶回屋子去。”阮氏微微叹息一声,甚至没有看蒋氏一眼,只是那目光中说不出的又是惋惜又是怜悯。
阮氏轻蔑的态度刺痛了蒋氏,蒋氏犹如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子,顿时蹦跳起来:“阮瑗贞,要不是你我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要不是你对我求我,求我为老爷生个儿子,又说老爷已经不能生育,我又怎会……”那后头的话,她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这些关于顾府的秘闻,那些下人是闻所未闻,此刻纵然憋着一口气,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阮氏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你说这话,谁会相信?这样的事,不是买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式的衣裳,我叫你做,你便会做么?若你不想,谁能逼你?”
一句话,仿佛刺到了蒋氏心中最隐秘之处,她一时噎住,的确,她当初接手那样的提议,若说完全是被逼,绝不可能,她若没有一丝欲望,自然也不可能答应,仿佛中了魔一般。可只一瞬,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表情变得松弛、满意,甚至微微一笑,如同踩到了别人的尾巴:“我知道你唱戏唱了那么多年不是白费力气的,我自然说不过你,可是有一件事,想必他们谁都不知道,就连咱们这位大小姐恐怕……也不会知道。”
听到蒋氏提到自己的名字,宝龄心忽地一颤,然后,她听到蒋氏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那就是——咱们这位大小姐,并非太太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叫陶晓晴!那个埋在这棵大树下、死了十几年的陶晓晴!”蒋氏咯咯咯地笑了,“要不是那日中秋我撞到了后脑,恢复了记忆,又装疯卖傻,将你每日拿给我喝的那些昏睡药,都给了那些看门狗,又怎会听到你与贾妈妈说的那些?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宝龄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来,你将她留在身边,讨好她,对她好,只是为了让老爷对你放下戒心!如今老爷走了,你恨不得她死!不不,你就是要让她死!”
蒋氏的声音清晰地、一字字地响起,若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只是让底下的那些人惊讶,那么此刻,她的话就犹如一记响雷,在寂静的后园子里炸开,就连一直沉静如水的阮素臣,此刻也抬起头来,眉宇间尽是错愕,连生更是瞪大了眼睛,而宝婳,甚至猛地一晃,竟有些像是站立不住。
只有宝龄,整个人仿佛失去力气一般,微微地往后仰了仰,眼底却没有过多的震惊,甚至平静的有些诡秘的冷漠。
贾妈妈的脸色已不是苍白可以形容,颤悠悠地一把扶住阮氏,仿佛生怕阮氏忽然倒下去。
阮氏却没有,她埋在宽大袖口里的苍白手指却死死地蜷缩起来,她千算万算,不该算漏了蒋氏是装疯,不该忽略了一个疯子,但到了此刻,她只得硬撑下去,只是沉默片刻,她忽地短促地笑了一声,仿佛听到极为可笑的一件事:“绣屏,你的玩笑开得大了,没错,陶晓晴昔年是与老爷有过一段情,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顾府的太太只有我一个,宝龄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说她是陶晓晴的女儿,这般信口雌黄、妖言惑众的话,谁信?谁能作证?”
这件事,晓得原委的除了十几年前那些早已不知去向的下人,总共只有五个人,顾老爷、贾妈妈、祥福叔,那个埋在地底下的陶晓晴,自然——还有阮氏自己。
如今,顾老爷与陶晓晴已化作黄土,贾妈妈自然也不会说,至于祥福叔,此刻祥福叔正在外地,等他回来,她也只有办法让他什么都不说,毕竟,他保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不单单是为了她,而是保全顾老爷。
阮氏有信心,祥福叔一生忠于顾老爷,若要说出那段往事,对顾老爷的名誉也无益,所以他不会说。想到这里,阮氏原先因为突然变故而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地又平静下来,挺直了脊背,似笑非笑地看着蒋氏,她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怎能被一个小小的蒋氏毁去?绝不可能。
“我能。”就在这个时候,阮氏听到一个幽沉却肯定的声音,只两个字,她的面容却忽地变了,因为她陡然间发现宝龄正深深地凝视她,眼眸内闪烁着一种陌生的、她从未见过的光芒。
睫毛在斑斓的光影下如残翅的伤蝶,带着轻微的颤抖,宝龄一半的脸颊沉浸在阴影中,慢慢地扬起下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能作证。”
“你知道什么?!”看着宝龄的神情,阮氏心头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下意识地脱口道。
“我什么都知道了。”宝龄目光中闪过一丝雾气,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才缓缓地伸出手,将藏在怀里的那封信拿出来,笔直地伸向阮氏,“我想,你应该认得爹的笔迹,不,这里很多人都应该认得,这是爹写给我的遗书,我想知道的与不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一瞬间,她忽地又感到一阵眩晕,当她看到树下那封信时,那种震惊、错愕、讽刺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与其说这是一封遗书,不如说,那是一封忏悔的信。
这封信如一道符咒,揭开了那深藏在顾府深处的,二十年来尘封的秘密。
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俗气的故事——二十年前,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阿三为了富贵荣华、欲望和虚名,背弃了相知相爱的恋人陶晓晴,答应了娶当时已是大元帅的阮克的表妹阮瑗贞为妻,他一边讨好那阮小姐,一边却又舍不得放开陶晓晴,使得陶晓晴被蒙在鼓里,有了身孕,她未想到,那个时候,其实阮小姐也已有了身孕,两人差不多是同时怀上了孩子。
阮小姐有了身孕,阮府多次催促两人成婚,阿三没有办法,才将这件事告诉陶晓晴,却隐瞒了许多事情,只说那阮家想将表妹嫁给他,阮家势大,他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先将陶晓晴暂时移居别处,安心待产,等事情安定下来,便将她姐回府中。
陶晓晴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气吞声,将孩子生下来后,还未做完月子,她便拖得羸弱的身体、抱着孩子去找阿三,谁知那阿三已不叫阿三,改了姓名,成了苏州城的富商,并娶了阮小姐为妻。
陶晓晴想要找阿三问个清楚,无奈他远出经商,不在府中,倒是阮小姐将她迎了进去,对她百般体贴,还让她在府中等老爷回来。
然而陶晓晴并未等到她的三郎,那一天夜里,她便撒手而去,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
陶晓晴死时,身旁有半瓶洒了一地的花露水,于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心灰意冷,吃了花露水自尽,大夫也认为如此。
阿三回府后,伤痛无比,只是,伊人已去,他将那婴孩留在了府中,因为一个月前阮小姐由于身子羸弱导致小产,婴儿胎死腹中,于是,为了隐瞒那段不光彩的事,阿三辞退了所有的下人,将陶晓晴的女儿当做了阮小姐所生。
故事到了这里,本该结束了,然而,直到几十年后的大半年前,阿三才知道,原来当初陶晓晴并非自尽,而是因为阮小姐在她的饭菜中下了一种难以察觉的毒。
不仅是陶晓晴,还有之后的他的三姨奶奶梅珊亦是死于这种毒之下。
……
阿三,便是如今的顾万山;阮小姐便是如今的阮氏;而陶晓晴所生的那个女儿,便是顾家大小姐——顾宝龄。
“宝龄,爹对不起你与你娘,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你娘报仇。然,天有不测风云,爹虽已部署好一切,但未来之事,你我都无法预见,所以,爹才留书一封,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恐怕,爹已不在了。”
“若是如此,爹只盼你能牢记爹那日临行南京前,对你说过的话,在这坟前扫墓时,发现者坟地的机关,取出这方匣。里头的东西,是爹唯一能留给你的,还有你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是当我送与你娘的定情信物,也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你带着它们离开那个家,走得越远越好,爹会永远保佑你平平安安……”
信上的字迹是凌乱的,可见写信的人当时那种对未来不可预测的心乱,宝龄回想起那些内容,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难以呼吸,她的身子却是僵硬的,臂腕平直地、一动不动地伸着。
手的那一端,阮氏牢牢地盯着那封信,似乎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却没有伸出手,只咫尺之遥,她心头却弥漫无边的恐惧,不敢去接。
“为什么不接?”宝龄一步步地朝她靠近,目光如两团淬了冰的火在燃烧,“陶晓晴是你毒死的、三娘是你毒死的、碧莲是你派人杀的,就连二娘的事,也是你设的一个局,对么?”
阮氏沉静的目光终于出现一丝涣散,一步步地往后退。
“你给三娘下了毒,又让阿旺弄晕了我将我放到仁福堂,好嫁祸于我。”宝龄却没有停下脚步,她的声音低而沉,带着一丝微哑,“还有……”她深吸一口气,身体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取了力气,“还有,在炖品里下毒,也是你做的,对么?”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丁点可怜的距离,阮氏单薄的身影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就要瘫软在地,宝龄微微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她的脖颈忽然被人抱住,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对你下毒的是我,是我!”
壹佰肆拾壹、没有硝烟的战场
“对你下毒的人,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这声音在平日是极为低婉的,带着一丝虚弱,甚至在下人耳中一年内也几乎听不到几回,此刻难得听到,竟是这般的石破天惊。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宝婳此刻的动作,宝婳一手扼住宝龄的脖子,另一只手中,是一把匕首,死死地抵着宝婳,在她细微的脸颊上,仿佛有一丝血红一闪而过。
“放开她!”连生瞳孔蓦地收缩,当他看见那道伤口正流血时,心宛若被割了一刀,然而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不敢再上前,因为宝婳看着他,头微微一仰,那神情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如死灰一般。
“来啊,你走近一步,我便多在她脸上划一刀,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腿快。”她笑的诡异。
“宝婳……”脸颊上的疼痛几乎感受不到,宝龄的心微微地抽搐,阮氏所做的一切,在看到那封信时,纵然再难以接受,但她已不得不相信,而宝婳……她从未怀疑过宝婳。可此刻,脸颊上传来的刻骨寒意却让她浑身如坠冰窖,她奋力地想要挣脱,可宝婳那双原本盈盈不堪一握的纤弱的手,此刻竟是那么大力,宛若一只铁钳生生地嵌入她的脖颈。
“宝婳!你胡说什么!”阮氏猛烈地咳嗽起来,也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小软弱、逆来顺受的女儿。
此刻宝婳仿佛换了一个人,虚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占,水雾盈盈的黑瞳仁里有一丝冷漠、决然的光:“我没有胡说。娘,那碗汤汁是我端给姐姐的,毒也是我放的。”说话间,她的目光已转过来,静静地盯着宝龄“这个世间,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死,因为,你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不是一个娃娃、不是一件衣裳,是我生命中最唯一在意的那样东西!”
“姐姐,你说我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小王子,可是为什么,我找到了,你却要那样无情地夺走?你说你早已放下,可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就连我新婚那夜,你都不肯放过?为什么……”如同最凄厉的控诉,宝婳的声音冷漠凄然,带着一丝无可名状的幽沉,仿佛古井深处吹来的一阵风,空洞回响,让宝龄浑身颤栗。
下一秒,宝婳手上寒光一闪,宝龄脸上那道便绽开了一朵刺目惊心的血花,“你有什么好?你刁蛮跋扈、不懂礼数,你说你爱他,可你没有真心对过他,你知道每次你们吵了架,他有多难过么?每当我看见他难过,那心便像被刀割去了一块肉那么疼,可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发脾气、闹别扭,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他!你自尽的那一夜,我亲眼看着他像那么颓废,你醒了,他又那么欣喜,可你醒来,却转瞬爱上了别人!”
“你爱上了别人,就像你玩腻了一个玩具,你将它丢给我,高高在上的对我怜悯,我却还要念着你的好,等你许久不见他,又觉得新鲜,想要拿回去,你怎么可以当他是一样玩具……你自小最宝贝你的皮肤,每日都拿名贵的东西擦,若我毁了它,你是不是痛不欲生?”
宝婳脸上呈现一种疯狂的冷酷。
得不到别要毁灭,先是他最珍惜的那样东西,然后,是他的人。
这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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