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自己粒米未进。劳顿了一整日,渐有倦意,寻来几支蜡烛,生火点了盏小灯,关上庙门,枕着蒲团躺下。不知是心有愁绪,还是腹中无物,越躺便越醒神,辽国旧事,恍如昨日,如今苦况,反倒更如梦幻。
他自认好色口贱,好歹行事坦荡,待人以诚,绝不遮掩扭捏。可就是他这性情,反易为人所害,几个伪善小人,挑拨几句,教他失了荣华富贵,两手空空流落他乡,上月去饮花酒时,怎料到今日落难?
他越想越是不忿,翻了个身,结果地板不平,背撞到砖角上,痛得断了思绪,骂了几句波斯粗话,不禁腹诽:「连这破庙也要欺我?」挑灯去看,果真见到一块石板,顶起一角,露出一条缝来。搬开那石板,赫见一个木箱,打开香料刺鼻,里头数本旧书,上书《白莲宝鉴》。
敏三见这书既非典籍,又非秘笈,写满教条戒律,煞有介事,一路翻书,一路自然自语:「几本破书,净说什么白莲菜,又不能果腹,要来何用?」语毕,忽地灵机一触,想出条活路来。
只见无生老母像,慈眉善目,几分似如来,又几分似观音,不由想起那耶律千福来。千福自认熟读佛经,慈悲为怀,置他于死地时,可有留过情面?莫非这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之事,也是佛祖教的?敏三越想越恨,恨这耶律父子以佛名行恶,亦恨大辽上下,只见他两个虔诚表象,却看不透二人歹念。尤其是那千福,一副循循善诱模样,说几句好听话儿,自诩导人向善,这便高人一等,实在可笑至极。
今日流离失所,既拜耶律父子所赐,又因缘际会,得此秘籍,不如当个神棍,自立一宗,看能诓得几多愚民?如此思索一番,心中豁然开朗,他萧敏三,不做伪君子,只为真小人!
于是敏三即刻开门远眺,只见大雪已停,山坡之下,隐约是个村落,于是思量少顷,计上心头,竟赫赫笑出声来,居然忘了肚饿疲倦,挑灯夜读不提。莫非当真如《劝学文》所言,「书中自有千钟粟」?且听下回。
第二回义贼落草西贤村行者寻亲八咏楼
话说这敏三一见《白莲宝鉴》,顿如醍醐灌顶,既已流落异乡,何不既来之,则安之,在此地玩个痛快?说不定靠这奇书,还可换得锦衣玉食,美人在怀,当夜便苦读起来,渐渐枕书入眠。及至半夜,他正酣睡时,腰间匕首跌倒地上,惊醒了他。此时灯也灭了,敏三满地摸索,抓到那刀柄,摸到刀上萧氏刻印,忽然又有主意。
听闻太祖母萧澜曾在成都府住过一段日子,与太祖父逸清开了间乐坊,名唤清风八咏楼。若这八咏楼尚在,他凭此刻印,认祖归宗,自此便否极泰来。只是这一路上,唯有费些心思,多换几个花样化缘。待天色放晴,敏三便把那宝鉴塞在衣里,皮帽弓箭挂在马上,取出块手帕当头巾包着,拜别无生老母,携马往山下那村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