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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棠川【古代架空BE渣男无道德质子受第一人称】(1 / 1)

载着棠川的小轿来到皇城的时候,正好是楚国皇城花期最盛的时候,海棠花开满了皇城的每条街巷,正应了棠川的名字,是流淌的海棠花的河流。

无论多恒远的时间过去,孤依然会记住那日的皇城初见。

棠川是北襄国的幼子。

北襄国是一个小国,国土一面连着草原,其余三面都接壤着大国。在明主的带领下从前尚能维持局面,但自六十年前现任国王执掌大权后,北襄国便沦落成只能依附他国的存在,依附条约之上除了写清的每年朝贡便还有质子。

棠川便是被送来送去的那个质子,幼小,颜色好,生母地位卑微又早逝,兄弟姐妹里唯有他最适合……去送死。

父皇早在接到棠川出发的消息时就下令礼部准备了接风宴名曰春风,春风宴设在百花园里。孤和春朝并没有接到父皇的御令去参加春风宴,不过春朝闹腾,将孤的《君策》丢开怂恿着孤一起去看这个传言里颜色极佳的小王子。

百花园里有很多树,树叶能够很好得遮挡住人。孤和春朝趁着管事们不在的时候悄悄地爬了上去,等着春风宴开宴。

等到父皇还有百官都入座后,一顶软轿停在了百花园前,棠川被牵扶着走到了席前。

“好漂亮的王子!”

“春朝小声点,别被父皇发现!”

但棠川确实很漂亮,听说他不过十五的年纪,即使在烟雨江南大概也没有这样身量幼小的孩童,他穿着异国的服饰,赤裸着脚走在白石上,脚踝上套着的金环铃走一步便发出如深林雀鸟的鸣啼。

春朝幼小,看不懂大臣们深层的笑意,其实孤那会儿也不甚懂,只知道那实在是不太令人舒服。

后来多看了些书,又和棠川聊起那日的事,知道了那会儿棠川穿的服饰是北襄国舞姬的装扮,不过将裙装改为了裤装,原本金铃配饰从颈到手臂一直到腿脚都有,但棠川只有一副堪似脚铐的腿环。棠川的容貌足以模糊性别,他在漠北做质子的时候就常被打扮成女儿家,明明也是王室,在那儿学得更多却也是些琴瑟舞蹈之类的。

北襄国这次送棠川来,自然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特地准备的就是这样模糊性别的服饰。

大臣们都心照不宣地笑着,满怀着恶意和欲望的眼神,但那会儿的棠川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恭敬地伏地行礼。

孤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吾妹推下树的。

从草丛里爬起来接受父皇及百官注视的时候,也看见了依然伏地的棠川微微抬头露出的含有笑意的眼睛。

父皇向来仁厚也宠爱子女,孤与春朝并未被过多指责,在阶下临时安了席参加了这场春风宴。

待这场小风波之后,春风宴继续进行着,随着琴瑟箫声响起,北襄的小王子踏着乐声起舞,春朝顾及到有臣子在,没敢趴到孤身上来,但她小声的嘀咕却是听见了的,说好好的王子纵然是来当质子的怎么就要做女子的献舞一事。

在侍女将琴端上来之前,孤记得那会儿还对春朝说,说不定是剑舞呢。

但事实不是,棠川献的舞就是柔软娇媚的女子舞蹈,像是孤从书中知道的异国女子舞蹈那样。也是后来,棠川告诉孤的,在他被送去漠北当质子的几年,漠北的汉子见他幼小肤感不似北域,故意让人教他学习。

“若是学不好,膳食也会被克扣。就和殿下上月去花阁见到的那些女子无甚区别。”这是棠川的原话。

当棠川对孤说起这些,孤才真正明白那些藏在酒樽后的笑容里有多少恶意,可棠川似乎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春朝那会儿也在旁边,听到这些话也不知是在生什么气,总之,竟是好些日子未理孤与棠川。

春风宴后,棠川被父皇赐予“安定侯”之名,暂居于宫中琉翠殿。

琉翠殿是个很小却也极精致的宫殿,是皇宫里唯一一处全用碧玉琉璃做屋瓦的宫殿,虽然如今早已不见。琉翠殿本来是皇祖父为他异国来的妃子修建的,父皇只有母后一人,这座宫殿也就闲置下来。换了棠川住进去,还真是有点恰如其分。

可想想,这大概也是以首辅为首的大臣们的恶意才如此上谏,父皇对这些事情无甚在意随了大臣们的意,皇宫里用于客座的宫殿也不少,大臣们却让棠川住进了曾经妃子的住处。

这群人是真没当棠川是个王子。

更多的时候,孤也宁愿棠川是个公主,那孤便能光明正大地迎娶棠川,便如父皇那样一生唯有他,也是甘愿的。

可棠川并不是。

棠川住进琉翠殿后便几乎不曾出来活动,更遑论结交这皇城里的人,父皇却对这年幼的质子颇为照顾,会时常问起棠川,会叮嘱礼部妥善办好安定侯府选址建造一事。

若说和棠川开始熟悉起来还是因为春朝。

春朝是个非常活泼善于挑战公主礼仪的一位公主,父皇的子女唯有她与孤,她缺少玩伴,鬼点子又停不下来,提议去夜探琉翠殿的便是她。

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去夜探。

那日是几位太傅的休沐,春朝非要带上孤去爬琉翠殿的墙,最后又怪孤没能牵稳她,让她在异国来的漂亮小王子跟前丢丑。当然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刚好跌进棠川用来浇花盛着水的小桶,然后摔在潮湿的花泥上,不过是才做好的鲛纱彩裙裹上了泥。

春朝一向大大咧咧但到底是女子,见自己喜欢的裙子被弄脏,坐在花圃里就要哭出来,孤只能赶紧带春朝回她的公主殿。

棠川用他生疏的楚语叫住了我们,从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翻出了一个亮闪闪的玩意儿送给了春朝,那是一个用宝石雕刻出的雀鸟。

年岁已久,孤也忘了当时棠川是怎么用那个蠢东西把春朝给哄得笑出声的。

“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春朝,你又忘记自称了。”

“两位殿下赏光棠川自是愿意的。”

“好啊好啊,我待会儿回去换身衣衫就来找你好不好啊?”

“春朝,‘本宫’。”

“哎呀,皇兄你好烦啊!”

“公主殿下尚且年幼,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强求。”

“对呀对呀,说本宫要两个字好麻烦的啊,我叫你棠川哥哥,你也直接叫我春朝!我叫春朝,生在春天的花朝节。”

“春朝,不可如此罔顾礼数!”

“太子哥哥你真的好烦啊!”

自那以后也不知他俩是怎么就熟络起来,春朝来烦扰孤的时候越来越少,琉翠殿越来越热闹。

热闹的也不止是琉翠殿,除了父皇和母后的鸾英宫,后宫里所有荒置的宫殿都重新有了人气,棠川自幼生活在贫瘠颜色的北方,对大楚颜色鲜妍的花卉最是好奇,春朝就带着他逛遍各个宫殿,拿着把玉石小锹瞧见喜欢的就挖回琉翠殿。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那也是个晴朗的天气,孤正在做太傅安排的临字练习,太傅说字如其人,为上者,为君者,字当杀伐果断,当气势非凡,所以还非常不舍地拿出了他珍藏的大楚开国君皇的《军策》手写稿。

从支开的窗子望出去,春朝在那里挥着手,棠川就站在她后面就要行大礼跪下,被春朝一把挽住了手,“棠川哥哥,不用行礼啦,太子哥哥不在乎这些的!”

“太子哥哥!我给棠川说,你的花园里有一株彩锦娟,一枝上能七花七色,他不信!我想带他去看!”

彩锦娟是前年南郡进贡的植株,说是海外仙山上的奇花,花瓣似锦缎,兼色彩丰富,便有此名。

春朝带着棠川进了书房,手里仍旧拿着她那把黑曜石小锹。

“棠川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

“哎呀,所以搞什么行礼嘛,好烦的,皇兄快带路啊!”

“去之前,先把你的手和脸好好洗干净。贵为公主,如此成何体统!”

要说春朝最烦什么,大概就是教条说教吧,孤说完她就不高兴地把小锹乱丢,偏偏砸中了书桌上的玉瓶,水流了满桌,孤的字和太傅最珍爱的宝贝都被打湿。

宫人们赶紧拿着丝绢来擦拭,棠川反应也很迅速地掏出自己的手绢开始擦拭着书页和纸张,擦着擦着又停了下来,眼睛在文字上似是黏住般。

“喜欢?”

“回太子殿下,楚国的风土人情与北襄不同,那里没有这种漂亮的字。”

太傅向来说孤的字阴柔狠厉,笔锋似暗箭藏锋,还没有人夸孤的字写得好看。

“你识得?”

棠川将东西都放回了已经擦干的书桌上,看了一眼孤又红着脸错开视线,好一会儿才嗫嚅,“说来惭愧,棠川,棠川并不懂任何……”

“但是棠川哥哥会跳舞啊!可好看了!比只会埋头读书的皇兄厉害多了!”

“想学吗?”也许是孤的视线太过直白,棠川红着脸错开了视线,转瞬又带着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孤。

“……可以吗?”

“可,巳时后皆可。”

便是那时和棠川约定好了午时一同用膳然后教他读书识字,也是那日彩锦娟孤让宫人将它移进了琉翠殿。

在安定侯府建造中的三年,棠川从不会运笔需孤亲手带着,从一字一音相教,到后来能对着花园里的桃花即兴赋诗,他见着孤也不会再拘谨。

若说是哪日发觉不对的,该是那日棠川拿着首新作的小诗来找孤,那首短诗用词仍然稚嫩,但字词间的情意却是真挚可爱。

“有心悦之人了?”

“啊?这……太子殿下这样问起,棠川不知怎么作答……”

“是前日赏花宴上看中了哪家贵女?抑或是前月的昭阳公主?”

“太子殿下,勿要再戏弄在下了……”

“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是春朝,“见过皇兄,见过安定侯爷。”

“前些日子公主还不曾如此,怎今日是脱胎换骨?”棠川边不着痕迹地收起诗边笑着揶揄。

春朝眨了眨眼睛便又是那副灵动的模样,“棠川哥哥!”

便是那时,孤自知棠川与春朝为两情相悦。

“春朝,你怎么有空来我太子殿?”纵然知道又如何呢。

春朝抬高手臂露出手上提着的一个小玉瓶,“听闻安定侯府已经落成,特来恭喜侯爷~”

棠川笑着接过小玉瓶,另拿了一个小杯给春朝斟了一杯清茶,“是陛下仁慈厚爱,才能让棠川在皇城有一安身之所,说来,还是我该感谢公主和太子殿下常为我美言。”

“若是棠川正想感谢,那不如让孤和春朝做侯府的第一个客人,好好为你庆祝乔迁之喜。”

“那是自然。”

半月后便是父皇为棠川选定的吉日,棠川遵旨从宫中的琉翠殿搬去了城西的安定侯府,即使是住了三年的地方,棠川的行李并不多,左右不过一箱衣物和一两箱这些年的御赐,再有便是几株殿内的花草,那株彩锦娟也包括在内,棠川将它照料得很好,比之刚献上时还要鲜妍。

城西的安定侯府虽然规格比之一般王侯的侯府要稍微逊色,但各色建筑和侯府内的花园处处都透着精巧,设计者的心思可见一斑。安定侯府设计图初次呈上时,棠川还非常惶恐,大概他以为最多只会是用旧宅翻新一下。

要说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与棠川相处的时间少了些,未成年前除了特殊日子无论是孤还是春朝都不被允许随意出皇宫,外姓侯更是无召不得入宫。所幸还有书信往来。棠川与孤的信件来往总是过分合乎礼制,谈论之事无外乎新书或者新做的诗文,无聊得令人生厌。

不知道他写给春朝的信会是什么样,长大后的春朝极少来到太子殿,她说不喜欢太子殿的沉闷氛围,要见面也宁愿是花园里。孤也不是没想过截下他们两人的信件来往,但一来这确实不合孤的作风,二则这实在是错漏百出。

到孤加冠前见到棠川的时候大概也就每年的年宴和春朝节,年宴上并没有过多的时间单独相处,至于春朝节是春朝的生辰,即使与棠川相处,他的注意力也总是在春朝身上。

长大后的春朝更是出落的明艳大方,她又喜着艳丽华彩的服饰,尤其是春朝节那日,满身珠宝的春朝更加夺人眼目。

孤坐在御阶之上,对两人的眼神交流净收眼底,这两人的爱意流转完全未遮拦那样光明正大,想必满座群臣也心知肚明,自那年春朝节之后,听说安定侯府每日前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大有将门槛踏坏的架势。

父皇显然也是明了,对安定侯府的照顾更甚从前。

等到第二年及笄,是春朝主动向父皇提及的婚约,那一年北襄以为自己能时来运转永久攀上大树派来了使臣想将棠川接回迎娶公主回北襄,朝堂上诸多大臣提起了异议,不过北襄打错了算盘,从小被当做质子漂泊在其他国家之间的棠川并没有所谓的“爱国之情”,前来游说的使臣被拒在安定侯府外。

年末,苟延残喘的北襄终究被扫进了历史的角落,北襄王城成了北域的新都城,北襄王室集体殉国的消息传来楚地的时候,楚国刚进入年节,久远国家的尘埃与欢喜度节的民众毫无关系,朝堂上倒是结实讨论了诸多时日,唯一的北襄遗民棠川自然也在朝堂上。

话题中心的棠川身着素色衣服,脸上毫无表情,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早朝结束后,孤本有意与棠川相谈,可棠川拒绝了,他为什么要拒绝了,想来,大概也是孤并不是春朝的原因罢,唯有女儿乡才是治愈地,更何况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未婚夫妇,订婚的圣旨是送到了安定侯府的,织造司里的绣娘们还在用金丝银线为春朝编织着婚服。

当朝唯一的公主殿下,自然得配上最盛大的婚礼,即使驸马不过是亡国质子,但他得到了公主殿下的垂青。

婚礼那日,孤带着礼物早早到了安定侯府,红衣玉冠的棠川似乎更像是婚礼的新娘,他坐在桌旁,听着喜娘讲述婚流程,等喜娘最后塞进一本小册子,棠川的脸红了个透。

孤当然知道喜娘塞去的是什么册子,但棠川的纯情出乎意料。

婚礼结束后,孤便回到了太子殿继续被限足,婚礼仪式这一日不过是父皇的额外恩赐,至于被限足的原因,不过是孤向父皇表达了真挚的心意罢了,孤只是未曾想到那会儿春朝也在书房里。

得知孤与春朝闹翻后的母后将孤唤去,言辞恳切,要孤许下承诺不得做出任何伤害春朝的事,孤应了,所以春朝的长子才能安然诞下。

可孤怎么会心甘认下。

那几年时局动乱,漠北南疆似乎是约定好的齐齐犯难,楚国境内不少王侯也被带动有了谋逆的心思。在母后病逝后的日子更是愈演愈烈。

诸位王侯表面是来王城奔丧,实则暗自谋划结党营私。父皇对母后情深意切,沉浸在悲痛之中,一时之间竟也未察觉暗流。

孤的太子殿自然是宾客众多,当然孤自然也明了,安定侯府能在这场戏里偏安一隅。楚国自建国以来,从不乏女皇登位,加上孤与春朝如今形同陌路的形势,去安定侯府怂恿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不少人意图撺掇棠川复国。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可春朝的反应却令孤十分不满。

春朝似乎很满足于同棠川在安定侯府安稳度日,情浓意浓,还有个乖巧可人的儿子。棠川也时常打探春朝的想法想修补孤与春朝的关系,不得不说,他还是天真的可爱,即使已经身为人夫身为人父。

但这不是孤愿意看见的。

那几年的日子确实过得很辛苦,朝中武将大多被派往边疆戍边,孤时不时就得前往各属地敲打诸位王侯。春朝也曾给孤写信劝孤少沾鲜血,由此可见,春朝确实从未懂孤。

又一年,父皇终于追随母后前去极乐,讣告刚贴满楚地,诸侯连党便举兵杀进了王城。

父皇若是晚闭眼一刻或许就能看见这燃尽全城的绝境,可惜孤尚未掌握药理至入神境地,真是可惜至极,也或许是告诉父皇的消息太过大逆不道,让他无颜再留于世。

诸侯叛党着实不成气候,不过多时便被屠尽,为了维护楚国的安定,斩草除根也是应当。新策的推行不需要有王侯,可削藩安定实在太过麻烦,不如一次性解决,以绝后患。

当然安定侯,也不需要再有。

三年守孝期过后,孤便带着聘礼去了安定侯府,可春朝与棠川实在太过冥顽不灵。

所以如今的局面,该怪罪于谁呢?

史官,你来评说一下如何?嗯?

····

长剑落下,刺穿咽喉,自来到楚帝寝宫看见躺在床上“已逝的安定侯”便抖得不行的史官终于结束了一生。

除随行在侧负责记录帝皇日常起居的史官外,他这种负责编纂前朝史书的史官向来都近不了帝前,这次的深夜传唤,初始便有不祥之兆,再到被皇帝命令写一个短传,听着弑母杀父残害同胞的话语,史官便确信了自己此命休矣。

楚轲拿起沾上血的白纸,一字一字读过,颇为赞赏,他今日甚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逻辑缺失,可这位优秀的史官却记录得十分清晰,用词也十分讲究,就是可惜了。

将白纸移往红烛之上,火焰猛地爬高将纸页吞噬。

楚轲看着纸页全部成灰才回到床边,即使已经失去生命温度,但身穿红衣的棠川依然艳绝。执起放在一侧的合卺酒放在棠川唇边,将闭合的嘴唇捏开,清冽的酒液倒入冰冷的身躯。

楚轲俯身亲吻已无血色的唇,“怎么就如此刚烈决绝呢?一家同去阎罗也比嫁予孤也好么?不过,没事,今日我们也算成婚,你便去我们的连棺合墓中等着孤,待百年后,我们再一同往生,下一世,定不会错过你。”

“我们会永生都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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