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的目光望去,就在庭院不远处的木栅栏那里,也有几棵枫树,树下那位俏生生的少女,语笑嫣然,应该就是念珠口中的表姐。她身旁还有位身材修长的青年,正同她笑着说话。两人举止亲昵,形影相伴。
念珠本想唤住他们,待看清青年的容貌,不由笑道:“原来是任家哥哥啊。”她并不曾留意,阿初的脸色骤然一白,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青年男女,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这一瞬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强制压抑住心中的情感波澜,虽然是短短几秒钟,却让阿初觉得格外漫长。她呼出重重的一口气,试图用平淡的口吻,问:“你认得他?”
阿初的心跳很快,她听见念珠回应道:“嗯。任家哥哥同我们也有些亲戚关系,以前经常一起玩的。听说当时表姐本是要和任哥哥定亲的,只是不知怎地,没成。”
“那如今呢?”她注视着那对青年男女,幽幽问:“既然男未婚,女未嫁,再议也不急。”
“呀,阿初,这事儿你可不能传出去。”念珠忙将她向后拉了拉,轻声道:“听说任哥哥已经同一个小官的女儿订亲了。阿初,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吧?”
阿初凉凉地笑了:“不会。”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那对鸳鸯正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耳唇厮磨,难舍难分。
☆、第004章:
归家后,阿初便病怏怏的,时常闷在房里,一句话也不说。
二夫人见她终日闷闷不乐,劝她道:“你若觉得家中乏味,姐妹们说不上什么话,不妨出去转转,上次不是在庙里认识个温姑娘么?虽说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也该有几个密友,将来也有人搓牌。”
“不熟,不想烦劳人家。”她斜斜地靠在软榻上,轻轻抚着猫儿的脊背。
她母亲闻言,反而笑道:“怎么就不熟了?说起来,温家和任家还是有亲戚关系的,等你以后嫁过去……”
“我不想嫁。”阿初轻声道。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低,沉浸于对未来美好幻想里的二夫人并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叨叨说个不停。她的眉头微蹙,心里愈发堵得慌。她今年十四岁了,再过一两年,就会出阁,嫁给那个并不爱她的任寇。孟家是断然不会去退这门婚事的,她唯有绝望。
终于等母亲说够了,她才起身告退,走出廊子,便飞一般的回到自己的房中。她放下碧纱帐,从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尽管数年未曾见光,刀刃仍然寒光闪闪,刀把上缠着几圈粗布,颜色很深。
她盯着这把匕首,看了许久。那年,漫天的飞尘黄砂中,少年将匕首丢给她,漫不经心道:“送你了!看你手无寸铁,谁敢动你,你就拿它杀了他。”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身闯入那刀光血海的炼狱场,和她的世界彻底分离。她一直往南走,直到遇到了官兵,将她送回了金陵。她依旧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淑女,循礼守法,等着嫁人,然后相夫教子,一生平安。
阿初缓缓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冰冷的刀刃上,冰凉且无力。
杨家出事了。
事发突然,像阿初这样的闺中少女,是不明白其中的曲折的。只知有人告发杨元帅在北方边境私通外敌,今上盛怒之下,即刻派人将杨家满府查抄下狱,三族皆有牵连。孟家虽然和杨家的关系不大,但是有孟秋在,也不小。
最先传来的消息是,大嫂子受惊之后,小产了。
她同二姐站在门外,闻着浓浓的药味,心里都不好受。前线许久没有战报传来,如今孟秋不知是生是死,祖母只来看了一眼,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走了。只有二夫人在房里忙着,而她们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能进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