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曾结婚生子,但仿佛又子孙满堂,一生被光明笼罩,也将在终点回归光明。
昔日于她面前立下誓言的孩子前来探望她。各色珍贵礼品摆满厅堂,却连一瞥都换不到。
借着夕阳余光,她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个几乎是看着长大、一步步实现宏愿的孩子。
那个吃不饱饭的瘦小男孩抽高了个头,曾脏兮兮的脸上布满了岁月风霜,满头白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看见老师身体安好,我也放心了,来访者并不惊讶于慕羽的反应,仔细地归置件件礼品,有一问题困扰我多年,一直想问老师。
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客人,一言不发。眼神中不带任何情绪波澜,却足以使任何人失去耐性。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喉结滚动着,似是还想再走,最终仅是握了握拳,停在被夕阳划出的边界上:老师想成为神吗?独一无二,万人之上。
他问得没有迂回,慕羽偏了偏头,调整了打量的角度,答得也直接:我没有那个能力。
来客先是动了动脚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是掩饰依然泄露了一点眼中渴望:您谦虚了,我知道您有特殊...
当发现慕羽抓住了那点渴望,那平静的眼神仿佛也变了味,变得尖刻而讽刺时,他不由停直了脊梁,仿佛这样便能极力表现出什么:您告诉我昆仑和俗世应当彻底割舍,您教导我侠以武犯禁,儒以文犯国,他竭力保持着平静,不透半点风声,我全都做到了,再不会有神灵的存在,所有人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理想。
你做得比我想象中还周全,不,远超我的想象,明明慕羽在夸人,然而听着总是不大对劲,只是多年前教导你时我漏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有一刻站立着的人似乎想要做出什么微小的举动。
她没有理会来客的反应,悠闲地自顾自看着缓缓下沉的夕阳:神不一定需要身怀特殊能力,只要能为别人编织理想,都可称之为神灵,她忽然问起了无关话题,几十年前,你我初次见面,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嘴唇翁动了一下,回答得尤为大声:为苍生请命。
夕阳已然落下大半。
慕羽伸了伸手,似乎这样就能挽留阳光,纵是年华老去,依然可见笑容的甜美,可这样的笑容在有些人眼中却极其刺眼尖锐: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神的存在是个悖论。神意味永恒而不灭,她放开了手中的光芒,可是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永恒?就连日月星辰,山川江河都有昨日与今日之分。
满目嘲讽唏嘘被她尽数丢尽了晚霞中:我该休息了,你回去吧。
光线一寸寸在室内挪动着,此时此刻像是有了声响一般。
你还在啊,她忽然朝向了旁边的空气,温婉的嗓音被时间风华,眼睛却依旧明亮清冽,不知名先生。
快要消散的执念缓缓蹲下了身,握住了那双苍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