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改了口:“不对,好像是听到了……”
“什么?”一枝抓他的手微微颤抖。
易念成想了片刻:“听到有人说,‘罢了罢了’,还说什么‘本君羡慕’之类的。”
金磊发现了其中的华点,插嘴道:“你这几天住院没事干,修仙网文看多了吧,什么档次啊,管自己叫‘君’?”
一枝不理会金磊的吐槽,问易念成:“谁说的?”
易念成摇头:“不知道,反正是个挺陌生的声音,估计是幻觉吧!”
他又叹道:“羡慕啥啊,我现在洗脱不了青白,易图现在在倒闭的边缘反复试探,谁上赶着想不开,要羡慕我。哎我硬币呢?”
“你这硬币,抛不抛、怎么抛,不都一回事儿嘛。”金磊已经抢先一步在地上找到了硬币,“是找人定制的吗?”
易念成:“?”
金磊将硬币举到二人面前:“不然为什么正反两面都一样?”
易念成连忙接过硬币,翻来覆去地打量了几遍,大吃一惊。
明明应该正常的一元硬币,两面竟然都是菊花图。
一枝也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
他确认的不是硬币的纹路,而是另一件事——
原来,主君并没有让自己选择。
像旷野中的一根湘妃竹一样,一枝毫无防备地被闪电击中。
他眼眶慢慢红了,倾身向前环住易念成的腰。
听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也埋住眼泪。
金磊哪怕再傻,也看明白了这出“霸总和他的助理小娇妻”的戏码。他不尴不尬地走到二人面前,咳了两下:“咳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助理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叫柏枝……”
“但是,你们男同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卿卿我我?”他的目光充满单身狗特有的坚毅,“抛硬币没有用,我们还是要想个办法,带易图度过这次的难关。否则易图没有明天。”
易念成的室上速依旧没有好转,被医生强行按在医院里,哪儿也不准去。这几日,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金磊与一枝盯微博看舆情,商量公司下一步的对策。
关于换脸视频、以及对易念成的负面谣言都渐渐销声匿迹,然而他们焦头烂额地商量了两天,依旧大眼瞪小眼。
未料就在此时,微博又爆出了个热搜大新闻。
【由网信办主导、公安部、商务部、文旅部、广电总局等七部门联合公布新规,对生成式人工智能进行框架性规范、实行分类分级监管,其中明确,自2024年1月1日起,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被禁止使用在商业类文化艺术产品和服务中。】
互联网行业讲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停止和喘息在这一行是奢侈品。但与其说是和时间赛跑,不如说是和政策赛跑。
政策一出台,也就意味着,【爱艺】,易念成苦心孤诣十年的ai产品,到头来竹篮打水,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网上当然是一片叫好,怒斥ai,赞美原创,分析政策,嘲笑“资本家挂路灯”,甚至还有人做空相关的股票……所有的情绪再度凝成滔天洪流,朝不可控的方向奔涌而去。
只有金磊盯着屏幕,低低说了声“惨”。
惨这种东西,不患寡患不均。
比易图更惨的是一度,【爱艺】虽然凉了,但易图好歹还有其他传统ai产品撑一撑。一度的【艺术岛】产品刚刚面世,发布会也开了,热度也炒了,渠道也铺了,能砸的钱都砸了,正处在钞票燃烧殆尽,等待回本的前夜。
结果等来了一纸禁令,噶了。
竞争对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必比自己更难受,这样想想,易念成便也不那么难受了。
败也爱艺,成也爱艺,这款产品因为种种阴差阳错没能发布,却误打误撞地保住了易图。
否则,当下需要面对万丈深渊的,就是自己。
他头皮忽然发麻。
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种感觉叫做“劫后余生”。
思及此,易念成百感交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粘稠的思绪在嘴边绕了半天,最终只化作一声哭笑不得的沉重叹息。
以前他感慨,自己可能是时运不齐。
如今他发现,一切又都好像是天意。
易念成眼风扫过金磊,发现后者正盯着他目不转睛。
他虽然不是直男,但被一个直男这么怼脸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在想你是不是行业冥灯,”金磊道,“好家伙,罗永浩来了都得给你跪下。”
一枝虽然听出了调侃之意,但还是正色道:“金总您这话就不对了,网信办估计早就开始关注ai了,我猜上次那支换脸视频,说不定是导火索。”
杀马特发型太炸裂,一枝第二天就含泪去理发店剪了个圆寸,毕竟两害相较取其轻。
此时他语调平淡,配合发型,像极了犯戒受罚的小和尚。
小和尚仿佛读懂了易念成的叹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天意吧。”
何为天意?
就在不久前,他问过主君百城这个问题。
一枝现在明白了。
天是明天,意是意外。
下凡游历了这么久,直到此刻,他才感悟到了这熙攘人世中的一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