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说错了话,一枝连忙打住。
未料百城没有气恼,脸庞依旧俊美如3d建模,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不过很快他恢复正常,对一枝沉声道:“秋毫上仙。你不一样。”
一枝不服气:“呵!好一个秋毫上仙。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救不了爱人,连自己想走的路也不能主宰,白白担了个上仙的虚名。我要这灵识灵术有何用?”
“住口!”百城怒极反笑,“谁许你如此妄自菲薄?!”
一枝冷冷道:“你看,我连说什么,都不由得自己。”
沉默。
少倾,百城情绪略缓,他离一枝近了些,想牵起一枝的手。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没有动作,只是道:“你的灵术仅在我之下,若我日后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能将仙界放心交给你。”
方才出口不知轻重,一枝正止不住地懊悔,忽闻百城此言,没听出话中的玄机。他忍不住问:“主君您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又是沉默。
百城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再者说,你若想和凡人厮守,只能给自己施以归灵术,归灵术下场怎样,如我上回所言,不可预料。”
他吞掉了“灰飞烟灭”四个字,已是很顾念到一枝的情绪。
仙界没有“生死”的概念,但“灰飞烟灭”是比“生死”更降维的打击,更有份量的存在。
一枝果然没有再说话。
这番犹豫的神情落在百城双瞳里,百城眼风同样复杂,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
“秋毫上仙,不如这样,”百城弯腰,拾起自易念成手中落下的硬币,“我们来玩个游戏。”
他朝硬币吹了口气,硬币顿时小频率地颤动起来,发出类似蜂鸣的回声,似受惊一般瑟瑟发抖,也似恐惧。
“我掷一次硬币,若是正面,我救易图和小易,条件是你与小易彻底断绝关系,同我返回仙界。”百城亮出硬币的国徽面,“你应该见过我的‘妙笔丹青’,改一改犯人口供和网上的热搜,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一枝知道主君原身是字帖,连“百城”一名,也是书的雅称。
就像一枝作为毛笔,最擅长誊写的“拓术”一样,对他们这种神仙来说,和原身相关的灵术总是最容易修炼精进——天下文字图画都受百城的荫蔽,百城君尤擅改文易画,甚至连灵术,都有个十分风雅的名字,叫做“妙手丹青”。
想必上次黎言律之死,之所以没有牵连到易念成,应当也是百城潜入警察局改了笔录的缘故。
至于网络上,没有警察局门口的保安和传达室大爷,换两个热搜,就更是容易了。
一枝和书画有那么几分微妙的联系,知道文字和图画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得那样美好,相反,它是一种不得不让人提防的东西。
它让思绪变成实质,留下痕迹;能把黑说成白,美说成丑;能歪曲思想,抹去存在,篡改历史。
因而“妙手丹青”这种灵术,威力很大。
也很危险。
思及此,一枝急问:“若是反面呢?”
百城翻手,硬币闪出的银光,划过一枝双眼,令他瞳孔骤缩。
在这片转瞬却刺目的微光中,他道:“你和小易保持现状也好,你自己施归灵术也罢,愿意怎样就怎样,我再不管你。”
“至于我和你,”百城说得很慢,“自此亦不再是主仆。”
“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作者有话说:
百城:等我找到爱人,就钦定你为下届掌事神君。
一枝:主君,您也太自私了吧?自己逍遥快活,让我在仙界当怨种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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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城啊,是谁酸了我不说
硬币两面
百城翻手一挽,结界忽而内有风急速流过,一枝的头发丝扬了起来。
硬币也似被招了魂,蜂鸣声不绝于耳,又似无数魂魄哭嚎。
一枝觉得恐惧。
这种恐惧无关他与百城之间的身份,更无关硬币正反的选择,而是单纯因为感知到百城灵术的强大。
“如何?”百城勾唇似嘲笑,“就把你与小易的命运,交给硬币两面。”
他将硬币举到一枝眼前,让后者的瞳孔被银色占满,不无揶揄地道:“你家小易不是喜欢掷硬币吗?他若是知道你也把命运交给这小小的劳什子——和我走也好,灰飞烟灭也罢,他必不会怪你的。”
“敢不敢和我玩这个游戏?”百城一直向前,逼得一枝几乎退到了结界边际。
语气却平静地仿佛是刚练完字,让一枝为他去洗笔。
一枝深吸一口气,咬牙定住后脚跟,屈膝跪下,朗声道:“主君,这硬币,我不掷!”
百城和一枝都是和气的性子,名为主仆,可遇事向来有商有量。此时,他看着矮自己半个身子的一枝,从来没觉得曾朝夕相对的仆人这么陌生过。
一枝坦荡地说出了心中所想,这下不自在的反而是百城。他咳嗽了一声:“你想怎样?你难道不想掷出正面,让我出手救小易?”
“想。”一枝仰头。
“但是,这里,这里没有选择。”他指着自己,“也不应该被选择。”
百城看清一枝手指的方向,是心脏。
一枝诚恳的目光与百城相撞,接着道:“主君,您当初和三九先生分开,不也正是因为您像现在逼我这般,做了选择吗?我不愿像您那样,害得心爱之人身死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