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念澈是健身房至尊会员,撸铁小王子,身子骨瘦却极其有劲,水筠手中的漏勺在他的力道之下,直接掉进了火锅中。
“疼疼疼,我说,”水筠嚷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佳虹姐前几天心情不好,向我抱怨大家总是爱扒她,爱关注她的私生活,造谣男主夜里约她到房间里看荧光剧本……”
只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才会产生出“总有刁民想害朕”的错觉。卢念澈冷哼一声,揶揄道:“她但凡有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又怎么会被一直关注私生活?”
话毕他也有些无奈——网上造谣许佳虹和男主之间不干净,就有些太过分了。
卢念澈gay达灵敏,一眼就看出,男主不是直男。
“然后我说,佳虹姐你要是不舒服,就去八卦别人的私生活。”水筠不死心,挑了几筷子手工面放进火锅里,准备做个虾滑粗面,“佳虹姐就对我说,她公司老板以前的心尖宠,欧阳真,入行前不过就是个火锅店的打杂服务员。”
搭档这么久,卢念澈早就把人摸得一清二楚——许佳虹的心眼和脾气简直成反比。他不无讽刺地继续道:“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才会拿对方的出身说事儿。”
“你别转移话题,”卢念澈忽然反应过来,抽出旁边的公筷敲了下水筠那颗黄绿色的脑袋,“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水筠委屈地捂着额头,瞄了眼四周,才凑近他低声道:“欧阳真不也是‘白鹅湖诅咒’的受害者嘛!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三年之后又三年,我当了六年窦娥。你知道吗?我每次开心地上岸,却总是败兴而归,因为无论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谈论这个该死的诅咒,听见有人说我是杀人凶手。本窦娥想给自己洗刷冤屈,不行吗?”
卢念澈举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筷子在空中划出了两条优美的弧线,落在火锅中。
卢念澈挑出几筷子手工面,在面上堆满了刚烫熟的粉橘色虾滑,看着诱人极了。他想了想,又加了整整半碗香菜,半是愧疚半是讨好地推到水筠面前:“喏,你要的虾滑粗面。”
香菜黏在虾滑上,颤颤巍巍地晃动,连带着衬得水筠的脸也绿了。他道:“念澈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百分之二十的人不吃香菜,闻到香菜的味道就想吐。”
水筠声音从后槽牙里挤出:“这么好的一碗面,可,惜,了。”
“嗨呀!可惜了呀!”二人身旁,忽地又有声音重复。
世上不吃香菜之人竟如此之多?
卢念澈疑惑抬头,只见火锅店一位正在择菜的阿姨不住摇头叹息。他问道:“阿姨您也觉得我不该加香菜吗?”
阿姨的目光原本在电视和菜盆里逡巡,闻言头一歪,嗓门洪亮地“啊”了一声,是问句。
卢念澈:“那您可惜什么?”
“我可惜的是小珍!”她下巴一边朝电视上努,“欧阳珍。”
卢念澈把目光挪到屏幕上,那张他不甚熟悉、却一眼难忘的脸,赫然映入瞳孔。
欧阳真是少数民族,个子很高,细而苗条。她的长相也是秀气又特别,与当下流行的“白瘦幼”相悖——标致的瓜子脸和杏仁眼明靓动人,下方圆润的鼻头与“”型嘴唇相配,却又中和了几分俗气的美艳。
她眉毛和眼睫浓黑,毛茸茸的,就显得看人的眼神懵懂而纯真,可当眼角微弯凝视摄像头时,又自带生人勿进的冷美人之感,是天生的“镜头脸”。
和欧阳真同在一个剧组拍戏时,看到他那张脸,卢念澈就知道,她为什么能从一个歌手成功转型成多栖艺人。
“欧阳珍,庐城出去的大明星,你们认识的撒?”阿姨手上没停,熟稔地掐着菠菜梗。
她冲卢念澈眨巴了两下眼睛,神秘兮兮道:“没出名那盏子(那会儿)她还叫欧阳珍,珍珠的珍,是跟了大老板之后才改名字的。”
卢念澈敏锐地嗅到了她话中的玄机:“阿姨,您认识她?”
阿姨菜也不择了,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仿佛等的就是卢念澈这句话。
她倏地坐直,端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何止认识?小珍就在这家店打过工,在我手底下当过学徒哩!”
“嬢嬢,”一直埋头挑香菜的水筠忽然开口,庐城方言从他舌尖蹦出,“孃孃你蛮嬲塞(厉害)(1)的。”
阿姨被这么一夸,更加兴奋,眉飞色舞道:“我在这家【喜盈门】火锅店干了十几年,不是我夸张,我吃过的盐,可比你们两个小伢(年轻人)吃过的米都多。”
卢念澈正吸着豆奶,差点被呛到。他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自己因为怕水肿一直饮食清淡,而水筠作为一株水草精,根本不能碰盐。
阿姨没注意到卢念澈的表情,自顾自追忆往昔:“小珍刚来的时候,我们整个店里就都知道她做不长,她那张脸,那把嗓子哟,啧啧!你想,哪有凤凰一直在鸡窝打工的?果然在这里干了一个月就走了。”
水筠一脸天真地发问:“孃孃,欧阳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遇到大老板了噻!”阿姨又喝了口水,还举着杯盖的手朝电视里指,“就是他,个杂(这个)大老板,才叫嬲塞(厉害)!是他把小珍带去首都京州的。”